库洛洛抱着孩子,视线落在酷拉皮卡线条优美的后颈上,声音淡漠地接话:“也是时候学会自立了。”
“亲爱的,你说的对。”我转过身,脸上漾开一个浅淡的微笑,看向库洛洛,眼神却掠过贝奇,带着审视,“连鼻涕都不会自己擦,衣服也不知道自己穿。”
贝奇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拼命打转,几乎要掉下来。
我收敛了笑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语气冷硬:“要吃饭了,不会等着你哭完。”
库洛洛的手掌轻轻落在贝奇的发顶,那触感带着微凉,他低声说:“听到了吗?乖乖的。”
贝奇惶恐地看看酷拉皮卡冰冷的脸,又看看库洛洛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小腿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然后哒哒哒地迈开短腿,头也不回地冲向厨房去洗手。
爸爸变了,变得好陌生,好可怕。
库洛洛看着那小小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眼神深处最后那点微不可察的波动也彻底沉寂。
他对这个孩子完全失望了。
起初,或许还存着些微的念头,考虑过是否要赠予他一部分力量,但现在看来,毫无必要。
这个血脉,承认与否,都无所谓了。
反正,酷拉皮卡会生一个更符合期待的。
我放下电话话筒,听筒归位的轻响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他没有立刻转身,背对着沙发上的人影,过了几秒才开口,声音平稳得听不出波澜:“我的主治医生通知我,明天去复诊。”
库洛洛翻动书页的动作停顿下来,他抬起头,黑沉的眼睛落在酷拉皮卡单薄的背影上,平静地问:“你生了什么病?”
我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终于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血色。“其实,”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有件事情,我一直没告诉你。”
“你可以直说。”库洛洛合拢了书本,指尖搭在封皮上,目光专注地看着他,唇角甚至勾起弧度,语调温和得有些不真实:“有什么困难,我们可以一起解决。”
我扯了扯嘴角,像是觉得这话有些讽刺,又或许只是单纯的疲惫。“那你一会儿,”他抬手,指尖触向自己的左眼:“不要怕。”
话音未落,他的手指已经探入眼眶,轻轻一抠。伴随着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剥离声,他将一枚玻璃质感的、虹膜颜色与右眼无异的球体取了出来,托在掌心。
库洛洛脸上的温和表情瞬间凝固,瞳孔微微收缩。
我指了指自己空洞凹陷下去的左边眼眶轻声问:“很难看吗?”
库洛洛放在书上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他霍地站起身,周身的气息陡然变得危险而压抑,几乎是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滔天的戾气:“这谁做的?我杀了他。”
“是我自己弄的。”我抬手,拍了拍他僵硬的肩膀,掌心下的肌肉绷得像石头:“开始有点疼,适应了就好了。刚才医生说,这个义眼的使用期限快到了,让我过去检查调整。”
他将那枚冰凉的义眼收进口袋,闭着的左眼眼睑深深地塌陷下去,破坏了那张脸原本的精致平衡。
我甚至还试图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在空洞的眼眶衬托下显得格外怪异:“早知道就不吓你了,你看,你手心都出汗了。”
库洛洛没有理会他的调侃,伸出手,指尖带着凉意,拨开他额前垂落的金色发丝,仔细审视着那个空陷的眼眶,俊雅的面容彻底沉了下来,眼底是深不见底的寒意。“告诉我,”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怎么弄的。”
没了大人的看管,贝奇撒欢跑野的地方越来越远。
这个曾经的乖宝宝也学着其他皮孩子,偷偷揪掉邻居门前种得好好的小花,撵着路边晒太阳的小猫小狗到处跑。
这一天,几个孩子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决定要去“探险”。
领头的是个八岁大的孩子,在他们这群小不点里,已经足够当个小头目了。
贝奇是最小的那个,像个小尾巴缀在后面,没什么存在感,又因为反应慢半拍,总是被捉弄得眼泪汪汪。
他的童年远没有库洛洛那般在刺激和血腥里打滚,那张可爱的脸蛋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就算坏事是他干的,也没人会先怀疑到他头上。
这次的“探险”目的地,是火车轨道旁边那栋废弃的小房子。
房子破破烂烂,房顶都塌掉一半,据说原主人早就搬去了更富裕的东区。
周围野树长得疯,密密匝匝的枝叶遮天蔽日,远远看着,又荒凉又阴森。
一个小不点扯着另一个的衣角,声音发颤:“呜,好吓人啊,里面会不会有鬼……”
“妈妈说了,世界上没有鬼!怕鬼的都是胆小鬼,是坏人!”
小孩子嘴上硬气,脚却不敢往前挪:“我才不是坏人!我才不怕鬼!”
领头的那个孩子扭过头,冲着落在最后的小身影没好气地喊:“大笨蛋!你走那么慢,不等你了啊!”
贝奇两条小短腿拼命倒腾着追上去,呼哧呼哧地喘气:“等等我……呼呼……”他腿肚子发酸,跑得小脸涨红。
几个孩子瞪圆了眼睛,直勾勾盯着那栋破房子,可谁也不敢再往前靠近一步,更别说去推那扇被火车烟熏得乌漆嘛黑的木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