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犹记得,那一夜寒风凌冽,鹅毛大雪飘下,就如前些日子一样,是个霜寒的天气。
那时先帝在她之前有过一任皇后,只可惜那位皇后福薄命短,在后位不过数年便就香消玉殒。
那位皇后真真是美的国色天香,又同当时的圣上青梅竹马作伴长大,一直很得圣上喜爱。彼时先皇后逝世,举国哀痛,先帝亦是停朝七日已示哀思。
而她不过是生了一张同先皇后十分相似的脸,才在选秀之时被其看重,又因当时后位空悬,被选作皇后成为了风尖浪口的筏子,被众人处处挤兑、算计。
彼时她初登后位,却正值先皇后丧期,不许着红,甚至还得着白以示敬意,她那时年岁尚小,不过十七,心中多少带了些怨怼。
又值寒腊,她心中愤懑难言,便想着去赏赏腊梅也好缓解一二,却在那夜见到了正被宫女、太监们欺负的萧执玄。
“我叫你偷吃!还敢不敢了?”
尖锐的嗓音刺入耳畔,虞惊鸿赏梅的兴致被扰,整个人有些烦闷,偏头对着身边的大宫女吩咐。
“绿蜡,你去瞧瞧。”
“是。”
绿蜡去瞧了一眼,便看见一个四五岁年纪的孩童被摁到地上,一伙儿太监对着他拳打脚踢,边上还有几个宫女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话。
她在宫中年岁久些,一眼便认出来那个孩童是七皇子,只是七皇子并不受宠,在宫中一直是若有若无的存在,被宫侍欺凌也是常有的事情。她对此早就司空见惯,并不觉得有什么,扭头回去复命了。
“回禀娘娘,是太监宫女们正教训七皇子。”绿蜡刚跟着这新主子,尚还摸不清她的秉性,低眉如实说道。
“七皇子?”虞惊鸿有些惊讶,她尚在宫中时并未听闻过此号人。
绿蜡看出她的疑惑,低声为她解疑:“娘娘有所不知,这七皇子是宫女所出,一直不得圣上所爱,在这宫中是个任人欺凌的主儿,被打被骂也无人会管。”
虞惊鸿纤眉微挑,“再怎么说也是主子,哪里有由着宫女欺负的道理?走,咱们瞧瞧去。”
绿蜡有些发愣,倒是不知这新主子还是个心善的主儿,不过她也未曾多想,快步跟在身侧一道去了。
正好瞧见他们对着七皇子下死手,将人打得头破血流,她心中一惊,连忙大声喝道:
“住手!”
几个太监宫女听见动静转过头来,却对上一张美艳惊人的脸,只是那张俏脸上满是冷意和怒气。
他们各个骇住,跪倒在地,嘴里哭喊着:“不知皇后娘娘尊架,小的们惊扰了皇后娘娘,实在该死!”
虞惊鸿冷眼瞧着他们,并未出言理会,只是避开他们去瞧了那孩子的样子。
腊梅院中积雪很深,那孩子蜷缩在一块儿就那么一小团,脸色惨白胜过冰雪,唯有双颊红成一片,倒要艳过这满园的红梅。星点的血迹自他的额角留下,在白雪中晕出一朵朵血红的红花。
她看着心中不免生出来些许兔死狐悲的感觉。
她面上是刚刚登上后位,看着鲜花紧簇、风光无两。实则背后多少人笑话她不过是先皇后的替身,若不是生了一张相似的脸,如何能登上后位。除却这些酸话,待她真正登上后位之后,甚至还得为先皇后着素,更是背后多了不少对她的笑话。她面上不言语,心里却明白他们在想什么。这时看见这孩子,心中却生出些许两境相同的意味来,同在深宫里,都是一样的无可奈何,一样的如履薄冰。
“既然知道该死,那还跪在此处作甚?还不去以死谢罪?”她轻启红唇,话音凉过飘雪。
“皇后娘娘饶命啊!皇后娘娘!”
虞惊鸿并不管耳边的求饶,由着几个人将他们带下去,做错事情合该受罚,既然分不清尊卑,便也不必留着性命,省的再招人烦。
她心里想着,动作很轻地蹲下去,素白的玉指拨弄开那个缩成团子的小人儿的额发,露出一张白玉沁红的脸。
萧执玄意识模糊间半张开那双桃花眼,长长的睫毛鸦黑浓密,里头盛着一汪琥珀色的澄澈。
虞惊鸿对上他的眼神,心中一动,生出来些许的怜悯,“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