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州确实受了灾,而且灾情只会重,不会轻。”秦川杳谈起这个话题心脏便沉痛,“我阿爹一直守在忻州,但是难民越来越多,他给上京递了折子,可久久都没有回音。眼见着大半忻州百姓都要死在雪灾里头,他实在别无他法,特意命我带着一队人奔赴上京。”
“为何只剩下你一个了?宝哥儿又是怎么回事?”虞惊鸿疑惑。
秦川杳忍不住苦笑,“此事说来话长。这一路上太远了,我们原本带了充足的干粮和盘缠,可路上的流民太多,有的甚至组成了军队。”
“什么?”虞惊鸿惊诧,她知道外头估计乱了,却不知竟然乱成了这样。
“虽说是军,其实还不成气候。但是我们此行人却也吃了大亏,除却我,无一人生还。”秦川杳无奈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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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川杳出发时带着十数人轻装上阵,骑着骏马一路飞驰,路上尽量都在民户家中过夜。
可走了十来天的样子,有一日实在赶不及,数十里荒无人烟。他们几人只好在山林中过了夜,将马匹拴好,又吃了干粮,便准备休息。
可是她们不知道的是,她们早就被人盯上了。
是夜,墨色泼洒,黑沉的厉害,寂静的山林中杳无人烟,他们照例留人守夜。
众人赶路辛劳,各个睡的很熟,这时幼童的啼哭自远处传来,大伙儿都没有醒。秦川杳当夜正好守夜,她便先一步前往查看,却看见一女子的尸体被丢弃在荒野,而她底下正藏着一个幼童,那哭声便是他发出的。
就在她将那幼童扒拉出来之时,原本黑沉一片的山林,绕着她们亮起了一圈火把,约莫有百来人。
秦川杳尚未反应过来,她们一行人已经全然被包围了,她连忙赶回叫醒众人,可是这群人就跟不要命一般蜂拥而上,打得她们措手不及。
最终亏得同伴牵制,秦川杳才得以带着那个幼童逃出,那个幼童便是宝哥儿。她其实不知道那孩子的名字,只是他身上带着一个平安符,想来是她母亲给的,上头绣着一个宝字,她便一直这般叫着。
可她的同伴们却全都死在了那个黑夜,她也想过去报仇,可是想到背负的使命,最终只能擦干泪继续前行。
可是没了干粮马匹,她带着一个孩子根本走不快,路上还得避开那些难民堆,于是剩下一半的路途走的格外艰辛。
等她们终于到达上京城外郊时,碰巧宝哥儿发了热,她没了法子,又认出了镇远侯府的马车,这才上前拦住了虞惊鸿。
听她说完,虞惊鸿沉默良久,见她想到同伴自责垂泪,她也说不出什么劝慰的话来,只是掏了帕子递给她,示意她擦拭眼泪。
秦川杳接过帕子,偏头囫囵地擦干眼泪,才回过头来看向她,“我原本以为到了上京就好了,一切就都有救了。我的伙伴没有白白牺牲。可是次日便听见那狗皇帝根本就不理朝事,已经月余不曾开过朝会了。”
听她骂萧执玄,虞惊鸿沉默不吱声,萧执玄确实大变了样。
前世他还养在她身边时,虽是个寡言少语的小古板,可是却是一个关心百姓的好皇子。他那时很是乖顺,她见了欣喜,特意为他拜了当时的户部尚书章明轩为师,教导他礼义,他那是学的不错,很得章大人欢喜。
只是他性子执拗,又对一些事物太过钟情,她心中虽爱重他,但是其实并不看好他做太子。
所以后来如今的先皇问询她太子人选时,她并未举荐萧执玄,反而是属意当时的大皇子萧自成。大皇子虽不够聪慧,但胜在勤苦且宽仁。
她又想起来当时萧执玄得知此事时,满脸失望地看着她,质问她,“阿娘!我何处比不上大皇兄?明明我才是你的儿子,明明你说过最喜欢我,为何不选我做太子?”
她当时并未过多辩解,而萧执玄自那日闹过脾气,缓了阵子便又待她亲近如常,她自是不曾疑心。
可现在想来,他怕是当时便恨上了她。所以后头才会伙同淑贵妃害自己性命。
她气的咬牙,想起前世之事便恨不能将萧执玄碎成八瓣。
可是她心中却不知怎地生出来些许惋惜和懊恼。
她有时也会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他费劲心思得来的皇位,自个儿却半点不珍惜?为什么前世那般纯澈的性子,如今却变得暴戾嗜杀?
她常常会想,究竟是自己根本不了解他,还是因为她前世对他不够细致,叫他走到了今日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