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尔往面里添辣油,“晚上不吃,那你怕是早上又要饿得多吃了。”
莺语摸摸肚子,“说的也是。我还是多动动吧。我去散个步!”她说完就蹭地站起来,抱着碗往厨房走,“今天宜尔你洗碗啊!”
宜尔扬了下头,“嗯。”
夏风轻吹,合欢花香气淡淡。
红璎仰首看着月夜里拢起的花,看着摇动中的茸茸粉意。宜尔则嚼着面看他。
他转回首望她,“宜尔,你可曾听过苦情树的故事?”
“是说那个粉扇因丈夫变心含恨而终的故事?”
“嗯。”
传说中,合欢树以前叫苦情树,从不开花。
一位秀才十载寒窗苦读,进京赶考前,在家中的苦情树下对妻子粉扇发誓,若得取功名,必回乡接她共享荣华。
然而秀才一去不复返,音问杳然。粉扇在家中苦苦等待,等到青丝变白发,也不见丈夫归来。
临终前,她来到苦情树下请愿:“若郎君变心,愿此树来年开花,花叶永不分离,叫天下人皆知相思之痛,莫负深情!”
第二年,苦情树当真开出了粉绒的花,叶子随着花开花谢而朝展暮合。
人们为了纪念粉扇的痴情,就把苦情树改名为合欢树??。
合欢,是深情与执着的象征。
宜尔轻叹一声,“你触景生情,担忧下次也被负是吗?但或许你会碰上一个同粉扇一样痴情的女子。”
“我是想到,我当时让合欢树作为见证,同你立下誓言,似乎不大吉利。”
宜尔笑笑,“它已经不是苦情树了,怎会不吉利?况且事在人为。”
“是啊,事在人为。”红璎回以一笑。
宜尔突然想起方才术璞揽着姑娘入暖阁的画面,犹豫片刻后,还是开口道:“对了,嗯……近来不能随便让人夜宿你明白吧?”
红璎收敛笑意,难得红了脸,“我、我本来也不随便。”
说起这种话题,宜尔也感到局促,面颊发热,但此事太过重要,她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干脆就先不要夜宿了,不然容易吓跑好姑娘。我们得给人家一种你出淤泥而不染的感觉你可明白?”
红璎垂下眼,“我明白。”
宜尔忽觉自己方才的话似乎有些别的意味,嗫嚅道:“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跟男人谈这种话题果然很奇怪。宜尔尴尬之余,觉得自己有些鲁莽。
红璎笑着抬眼看来,“我知道。那不如干脆把妆都擦了?你不是说太浓了么?”
“嗯……现在还不行。我们用这个浓妆去试探姑娘们。对你嗤之以鼻的我们就不考虑了,对你仍然如常对待的我们可再加观察。”
“我化得有那么糟吗?”
宜尔沉默了,红璎明白了,也沉默了。
她转开话题,“总之,我们要找那种只是一时来此,而不是热衷于这种馆子的姑娘。”
一时来此……这个如何呢?
宜尔立在堂侧,眼睛紧盯着走进来时神色有些慌张的姑娘。
姑娘看起来不过二十,眉清目秀,嘴唇左下方有一颗小小的黑痣。罗裳锦缎,佩玉戴金,一看就不缺钱。
但瞧着像是个大家闺秀,这样的怕是不能同红璎做寻常夫妻。
宜尔思忖间,姑娘已经坐在了席间。
不出所料,她果真是第一次来这个场所。王乌将有空闲的倌人都叫了出来,站作一排供她挑选。
姑娘眼神闪躲,羞羞答答地不敢仔细瞧望,匆匆扫过后指了术璞。
术璞秀雅文静,低眉颔首走上前。
除此之外,还需留一人,以免术璞内急离开时姑娘无人说话。王乌按老惯例留下了红璎。
红璎笑着同她问候,开了两句玩笑,姑娘羞涩得掩唇而笑,举手投足间尽是温柔风度。
宜尔观望着,在心中默默点头,这姑娘确实不错。
“哎哟,好重,宜尔,你帮我把这个一起丢出去吧,我那边还有好多事情要做。”莺语走过来,端着个装满残余食物的陶罐。
宜尔左手接过陶罐,右手是另一只陶罐。她从后门出去,一直走到后巷,将陶罐摆在角落,等着明日倾脚头来收。
她直起腰,拍了拍手掌上蹭到的灰。转身便见五六个官兵走来。
虽然她没干过什么坏事,可还是下意识紧张起来。宜尔站到墙侧,为官差让路。
然而领头的魁梧官兵却停在了她面前,挠了挠头,“宜尔你怎么转大半夜干活了?”
宜尔抬起头,夜色黑沉,加上他换了装束,一时没认清,原来是卖菜李伯的儿子李嘉。
宜尔以前空闲的时候,偶尔会陪着柴爷一道去买晚间的菜,有时就会碰见李嘉。之前一直听说他当上了官差,原来是真的。
“馆里人手不足。你们这是夜间巡逻?”
“是啊。最近事情可多了,先是城里有个女飞贼,偷了好几家东西,又来了个毒妇,分尸自己丈夫后逃跑了。对了,”他从衣间拿出一块皱巴巴的布条,“你瞧瞧那毒妇的画像,见过没?”
宜尔凑上前一看,画像上的女子眉毛宽浓,毛毛虫一般,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嘴唇又薄又长,左下方有一颗黑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