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深很少回忆过去,晦暗色的天空一成不变,还有湖水倒映出的,他蓝紫色的眼睛。
他匍匐在地上,胳膊上缠满绷带,水中像是卷起了海浪,想要把他冲刷下来。
檀深呆看着,手不自觉浮过水面,振起的涟漪把余光打散,眼眸在水面上消失。
等他回头望时,总是能看见一个瘦高的身影,慢慢那道身影越来越矮。
银白色的办公室单调无趣,桌上的文件被打散,檀深猛然回神,面前是一个仁慈的面容。
檀深不自觉地低下头听她说话,她说话总是慢慢的,像哄孩子睡前的低语,温柔地像是一场转瞬即逝的风。
朴院长还如先前一般,岁月与污染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唯一可知的是她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了。
亦或是恍然大悟,檀深明白过来,他已经不在是那个仰视朴院长的年纪,却有着本能地依赖。
“您……身体还好吗?”檀深说。
朴院长眉眼弯弯:“人老了,确实一天比一天坏。”
她从来不屑于说谎,即便是善意的。
其实她的外表看上去,顶多35岁。檀深也记不得她多少岁了,但在他有记忆时,朴院长就保持了现在的样子,从未改变。
“妈妈。”椅子一般高的小女孩抱着破旧的布偶。
那是朴院长为她绣的,但因为时间问题,完成得很仓促,腿没来得及绣。
“鱼鱼,妈妈要出任务了,下次再给你绣完这只布偶,好吗?”朴院长看见小女孩的那一刻,便把所有的目光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她摸了摸女孩的头,像在触碰一件易碎的艺术品,不知为何,她眼神中莫名出现几丝哀伤。
那时候的檀深没在乎朴院长那时的言语与眼神,但当朴院长死后,像是深刻在脑海一样,他总是本能地回忆起当时的每一幕,每个细节都历历在目。
鱼鱼是林淤染的小名,她并不是朴院长的亲生孩子,而是被朴院长所收养。
在数以千计的孩子中,朴院长看到了这个小女孩儿,她内心便有一股冲动,像照顾她,像对待女儿一样。
每个福利院的孩子都是朴院长的孩子,但只有林淤染得到了更加亲密的偏爱。
不过林淤染却是冷漠到了极点,檀深在捅刀子时还能赏个笑脸,林淤染却是没人见她笑过,于是两个人根本没有一点交流的必要。
两根木头大眼瞪小眼罢了。
记忆洪潮如往常一般席卷进檀深的脑海,缓过神的那刻,他往往分不清过去与现实,而薄永夜的出现,让他也拿不准了未来。
他总觉得冥冥之中有根线扯着他,他想弄清楚这根线的尽头是什么,不过是在太长了,一不小心还会扯断。
裴陆和布莱恩特刚回到主城。
没有什么接风仪式,无情地被拉去干活了而已。
主城的声音越来越大,檀深没在控制室内,而是站在了出口附近的最高点处,他不止一次在这里发布施令。
下一秒往往就是横尸遍野。
冷风呼啸,发丝无情地拍打在脸上,冰冷的神情夹杂着些许温度,蓝黑色的军服在这天中并不显眼,但肩膀上亮晶晶的装饰成为了抓眼的存在。
海柔尔站在他身侧,窄腰长腿,光是穿军服就会引起人们的无限遐想。
“很遗憾,病毒再次异变。”她说。
在台下注视的人群立刻骚动,惶恐不安,或者是看到了没有尽头的血路。
他们警惕地扫过身边的每个人,同时也在更仔细地审视着自己,生怕出现那致命的黑印迹。
“裴指挥官和Bryant在波榄斯森林见到了新型异变后的怪物。”海柔尔继续说着,“我们只有砍下它的头部才可以彻底杀死,传染度未知,传染方式……”
说到这,海柔尔倒吸了两口凉气:“未知。”
这才是最可怕的,若是不小心触动了蝶化的开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檀深突然开口补充:“我们并不是全无成果,保护罩还有一个月,我们会在这一个月做出最好的方案。”
一个虚无缥缈的保证并不能带来多大的实际作用。
流氓哨在这慌乱的场景很不合时宜,按理说檀深不会听见的。
可还是那那个瞬息,他对上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眸。
薄永夜察觉到他的目光,露出一个微笑。
他像是嘈杂人群中的一个过客,确切的说,他更像个旅行者,只是在旅途中看了场盛大的演出。给百无聊赖的人生增添了一分乐趣。
人群也顺着檀深的目光看去。
他俩在主城的故事传遍了大街小巷,一个人一个版本,风靡一时。
人们不自觉地像薄永夜靠拢,漂浮不定的云朵总希望抓住一颗坚实的树。
薄永夜被这么围着没有不适,反而心情不错地大喊:“讲的好!”
得,这是在看戏了。
或许是他表情太镇定从容,海柔尔一时忘了紧张的氛围,露出个专属情人的妖艳笑容:“是在说我吗?”
檀深:“……”
他们两个的行为正在被投射到每一处,而且是放大版本的,也就是说,海柔尔的这个表情被所有人看见了。
三角恋的气息。
布莱恩特简直没眼看,扭头自闭。
柏森关麦大声笑出口。
虽说海柔尔的秉性人尽皆知,但在这种场景下暴露还是闻所未闻。
裴陆颇为头疼。
薄永夜深刻反思了自己的不妥之处,妄想拉回整个气氛。
“我们为了人类而战!”
“人类的火种永不泯灭!”
他严肃地喊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