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醒了?”青荷端了盥洗的东西进来,见她一脸疲态,瞧着便是昨日不曾睡好,“可要再睡会?”
“不了。”叶蓁蓁摇头拒绝,起身准备穿衣盥洗,“寻芷眼下很危险,不好再耽搁了,我速速收拾完便去大理寺。”
青荷担忧地看着她,“姑娘精神这般差,不如明日再去?”
“早些去更好,我怕迟了又生出来诸多变数。”叶蓁蓁没有同意,动作轻快地洗漱。
等收拾妥当,她正准备出门,青荷还快步跟在身边劝说着叫她用些吃食。
叶蓁蓁拒绝,大步出了房门,正对上进来的叶暄亭。
“女儿见过爹爹,不知爹爹过来有何事?”叶蓁蓁福身行礼。
叶暄亭见她装扮,明白她的打算,他是今晨才知道的这桩事情,心中忧心,特意过来想要劝她,可见她装束,明白定是要无功而返。
“可是要出门?”他负手背后,面容严肃。
“是。”叶蓁蓁低声回话,却并不看他。
“不能不去?”
“不能。”叶蓁蓁话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叶暄亭摇头叹息,“蓁蓁,你如此聪慧,不会看不出今日是特意为你与周攸宁的婚事做的局。倘若你今日不去,此事便同你无半点干系,届时不过损失一个仆从,到时候再为你寻一个更好的,也不是不行。”
他说到这,话音凝滞片刻,才继续,“可要是你今日去了,纵使你赢了,你这般抛头露面,在公堂之上争辩的女子,又要惹上多少非议?周家的婚事能不能保得住还两说,你先前好不容易洗刷的冤屈,再累上这件事,又要生出来诸多流言蜚语。若是输了,那这案子你便洗刷不了嫌疑,到时候你的名声岂不是臭完了?周家的婚事断然保不住,更不必说外头一人一口唾沫,唾沫星子都能将你淹死。”
叶蓁蓁垂着头,沉默地表达自己的态度。
叶暄亭劝她不动,语重心长地问,“你还是要去?”
“是。”简短却又坚定的声音。
“哪怕会失去你一手挑选的好夫婿,好亲事?”
叶蓁蓁犹豫片刻,才抬起头直直地看向叶暄亭,她的眼尾沁红,好像染了胭脂,她唇瓣微微颤抖,可眼神却越来越坚定,“是。”
叶暄亭沉重地看着她,话语间都是不值当:“你这是何苦?寻芷的性命有这般重要?”
“那我呢?”
“什么?”叶暄亭疑惑,不明白她是何意。
“我有这么重要吗?寻芷咬牙忍下所有酷刑也不肯遂他们的愿,我有那么重要吗?”叶蓁蓁垂着头,反复呢喃着,既是问他,也是自问,“爹爹,人命真的分贵贱吗?”
叶暄亭有些动容,看向女儿抬头望着自己的视线,心中震颤。
“爹爹从医,心中怎么也会觉得仆从的命要低过我的声誉呢?”叶蓁蓁苦笑着,双眼几乎垂泪。
“唉~”叶暄亭无奈,明白她去意已决,他劝不得了,他只好放行:“那你去吧。”
叶蓁蓁忍住眼角即将滑落的泪,躬身行了一礼,“女儿不孝,又劳爹爹忧心。”
说完,她动作很快地起了身,决绝地离开。
其实她如何会看不清楚这局势,人人劝她弃车保帅,可她偏不愿意。分明不是她的过错,凭什么要她用人命为她牺牲?况且寻芷以诚待她,如此酷刑之下都不曾松口,她又岂能寒了他的心?至于周攸宁……
她仰头长长一叹,才没叫心中酸楚从眼角渗出。她想,若是他是良配,知她心的人,定然不会这般放弃。
她不再犹豫,更加大步向前走,人这一生总是如此,诸多取舍,怎能全然如愿呢?
叶暄亭没有回头看她,可眼角却悄然划下一抹湿润,其实他知道自己劝不动,只是有时候希望她不必这般刚直,天底下哪里有男子会喜欢呢?可他转念又想到亡妻顾霜姚,心中又明白,这世上正是他这般的人太多,像叶蓁蓁她们一般的人才会被当做异类,当做笑话,可是谁又不想这般痛痛快快地活一场,做一个不用圆滑,不用亲手磨去自己棱角的人呢?
叶暄亭回过身,却见他女儿已经走出好远,半点不见停顿。他心中既觉得宽慰,又觉得心酸,他总觉得自己欠了女儿良多,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无用,才累了女儿遇事都要自个儿担着。
他偏过头,那点湿润终于化作两道泪水自眼角垂落,被寒凉的秋风一吹便没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