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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星旋白皙的面孔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的讶然。
难道她猜错了,他并不是来问她三叔的事的?
虽然找回了些底气,但她仍旧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喻星旋有些心虚,清了清嗓子,波澜不惊地淡声说:“不用了,我现在不想喝了。”
不用想都知道,陈嘉授的脸色应该不算好看。
喻星旋趁他还没反应过来,从他的另一边绕了过去,空手逃离了超市这个是非之地。
“……”陈嘉授一手还搭在柜门上,眼睁睁地看着,她就像一尾小鱼,尾巴一摆,灵巧地从他和柜门的间隙中溜走。
无声的尴尬在空气中蔓延。
他舌尖扫过牙槽,装作若无其事,缓缓松开手。
一回头,几个朋友也是面面相觑。
“你刚才跟喻星旋说了什么?她怎么一看见你就跑,连饮料都不买了。”
陈嘉授收回手,极有风度地掸了掸自己的衣角:“她有事。”
很快,一行人各自挑好了饮料,去收银台结账。
回教学楼的路上,因为刚才的话题说到喻星旋,沈林风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上周的家长会。
“多新鲜哪,底下那么多家长,她居然说家长逼我们学习是没用的,不如从小就好好教我们做人。说真的,我都替她捏了一把汗……授啊,你那天没来真是太可惜了。”
陈嘉授不知在想什么。被沈林风推了推,这才回神。
“我刚才说的你听见没?”
“……”陈嘉授忽然顿住脚步。
沈林风:“怎么了你?”
陈嘉授把矿泉水抛进他怀里:“帮我拿上去。”
“你去哪啊?”
夜幕已经降临,校园里路灯亮起,陈嘉授拉上外套拉链,转身走向不远处灯火通明的超市:“有东西忘了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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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星旋从超市出来,又去了一趟物理办公室。
很快便是期中考试,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老王告诉她,年级里新印了一批物理卷子,让她晚自习前去取一趟。
喻星旋带着新的物理作业回班,班里一片哀鸿遍野。
但抱怨归抱怨,大家也顿时感受到了期中考试临近的压力。
长南市重视尖子生的教育,每次期中考试,几所王牌高中都会举办多校联考,美其名曰对标找差,发现不足。
喻星旋站在讲台上,麻利地数出每一组的卷子,放在每组第一排,让同学们自己向后传。
作业分发下去,喻星旋回到自己的位置。
刚要坐下,桌上一罐沾着水雾的柠檬茶撞入视线。
“……”
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李安蓝的座位还空着,而其他几排的同学都在忙着传试卷。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后门边,指尖蜷了蜷。
喻星旋心情复杂地坐下,对于这罐凭空出现的饮料,她原本还想问问周围的同学,看没看到是谁放在她桌上。
但她现在,却忽然不想问了。
晚自习准备铃打响,喻星旋伸出一根手指,把柠檬茶推到桌角,拿起笔开始做刚发的物理试卷。
教室窗户都关着,学生们呼出的水汽在窗玻璃上凝结成一片雾蒙蒙。
水雾凝成水珠,顺着瓶壁流淌,喻星旋到底也没碰一下。
她才勾了两道选择题,李安蓝姗姗来迟,敲了敲她的桌子:“喻星旋,我进去一下哦。”
李安蓝坐下,从课桌里拿出水杯,晃了晃,居然是空的。
但晚自习已经开始了,现在出门接水,很有可能被巡逻的教导主任抓个正着。
然后,她的目光就锁定了喻星旋桌上冰镇的柠檬茶,眼睛一亮:“喻星旋,这个你还喝吗,能不能卖给我?今天晚饭吃太咸了。”
喻星旋半秒钟的犹豫都没有:“不用了,你拿去喝吧。”
“啊?这多不好意思啊……”
喻星旋摇摇头,抬手把耳后溢出的碎发塞回去:“没事,刚好我买错了,不爱喝。”
真的假的?
李安蓝疑惑地想。
她记得喻星旋好像挺爱喝的啊。
但有免费的饮料喝,李安蓝就管不了那么多了:“那谢谢啦,下次我也请你喝饮料。”
李安蓝拉开拉环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很明显。
喻星旋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物理题中,手心里已经出了不少细密的汗。
她不知道陈嘉授有没有看到这一幕,但她希望他能看到。
喻星旋承认,她的做法带着几分报复的恶意。
如果这罐柠檬茶真的是陈嘉授放到她桌上的,周围的同学肯定已经知道,甚至还有可能在猜测他们的关系。
他会送她饮料,可能是为超市里的事找回面子,也有可能是因为知道了她三叔的事,因而对她表示同情和理解。
但这些理由,她都没法跟别人解释。
所以,她干脆转手把柠檬茶给了李安蓝,向所有人宣告她跟陈嘉授之间并无关系。
接受了就代表示弱。控制自己不在意他很难,但相比起来,跟他送的东西划清界限要容易得多。
教室另一边,陈嘉授搁下笔,望着某个方向,发出一声明显的冷笑。
“不是,阿授?”
“是你说你送的她不要,这才让我去送的。”沈林风挠着后脑勺的卷毛,十分不解,“怎么我送的她也不要啊?”
“……”
陈嘉授也不明白,他今天怎么这么多头脑一热。
还偏偏就跟一罐柠檬茶杠上。
晚自习前在超市里,他看出了她想拿什么。但他一走过去,她又下意识地摆出了那种防御的姿态。
她不是看到他就不想要了吗?
那好,他非得想办法让她收下。
正常人看到桌上凭空出现的饮料,一定会问周围的其他人是谁放的。
而且他其实不得不承认,喻星旋很给沈林风面子。如果她问出是沈林风,一定不好意思不收。
陈嘉授觉得这套逻辑完美无缺,天衣无缝。
却没想到,她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沈林风:“不过,你今天怎么忽然想送她柠檬茶?”
陈嘉授努力把胸腔里那股翻腾的燥意压下去,耐着性子说:“能为什么?她借我校园卡那次多还了几块钱。”
“啊?什么时候?她借过你的校园卡?”
陈嘉授不想再听他多说一句话,合上眼,薄白的眼皮颤了颤:“闭嘴。”
两节晚自习眨眼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