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言之昏迷着,人没醒,行宫里的氛围也低压。
更让人感觉到低压的,是郑温书终于在天色黑尽的时候回来了。
但他是被人给背回来的,带他回来的是之前发现了野猪,领着那些儿郎去打野猪的武将赵齐赵将军。
赵齐不但将郑温书给背回来了,他跟那些儿郎还带来了个让众人人震惊的消息。
皇帝遇刺,跟随在他身边的两人张骥令庞枭也都遇害横死。
整个行宫瞬间陷入了混乱,大长公主再顾不上谢言之的事,临时挑起大任住持大局,所有大臣全都去了正殿,谁还能顾得上谢言之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有郑温书,在听到长子郑曜说了谢言之的事,顾不得身上的伤,直接去了陆淮商那边的寝宫看望谢言之。
郑曜一直跟紧跟着他,眼瞅着他之前还躺在床上动弹不了样子,现在却都不要人扶就能狂奔出去,郑曜人都懵了。
匆匆赶到陆淮商这里的时候,郑温书大力推门,一眼就看到里面躺在床上惨白了脸色的人。
他怔在门边气喘呼呼,脸上全是止不住的担心,等到自己的呼吸平复过来,郑温书才进了房间。
房间里,只有两个宫人跟郑凌守在这里,陆淮商跟青枫道长都因为皇帝遇害的事被请去了主殿。
郑曜随后进来,挥手让那两个宫人退下。
这寝屋里瞬间就剩下他们父子三人。
“三郎……浑儿……”郑温书嚅动了唇:“青枫道长怎么说的?”
郑凌道:“道长说三弟……伤了根基。”
郑温书猛地扭头,眼睛瞬间有些赤红:“什么叫伤了根基!伤着哪了有多严重!”
郑凌无声叹息:“日后多半是药不离口,好好养着许……还能多有一些日子。”
郑温书差点没能站稳,他扶着桌边垂着头,一张脸全是压抑的怒意,连脖子上的青筋都突了出来。
那手臂上之前胡乱包扎过的地方,此刻居然还有隐隐血迹浸透了布带。
郑凌看的惊愕:“大伯,您怎么受伤了?”
郑温书看一眼自己的手臂:“没大碍,只是遇到野猪被赵将军的箭误伤而已……”
郑凌有些疑惑。
别人他不知道,但他大伯,郑凌自小受他暗中约束,哪里会不知道大伯真正的武艺,怎么可能轻易地就被人给误伤了?
虽是疑惑,郑凌也没多问。
郑温书突然扭头,眸光带着几分锐利地扫向自己的儿子:“你之前说,那碗汤药是你母亲让你们拿过来的?”
“是……”郑曜也很是自责:“那汤里放了红花,因量不少,又放了蜜饯以做遮掩,所以小弟喝了后才会那么快就发作……”
郑温书气得不行,猛地转身扬起手一巴掌就给郑曜脸上抽去。
郑曜被打偏了头,嘴角见红却不敢动,他就那么直挺挺的立着,仿佛是等着郑温书再打一巴掌似的。
郑凌在一边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郑温书发泄过了,才转身朝床边走近,他低头盯着床上的人看了许久,忽地伸手摸向他的鼻尖,试探他的呼吸。
确定还有浅浅的气息,郑温书狠狠呼一口气。
他给谢言之拉了一下被褥。
“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郑温书转身就走。郑曜看着他的决然离去的背影,心里跟着发紧,居然有种不安的感觉。
郑凌催他:“你还愣着做什么快跟上去别让大伯气昏了头做出糊涂事来!”
郑曜心里狠狠一重,立即跟了上期。
郑温书气势汹汹,把身侧的手都握成了拳头,他也没管手臂上的血是不是渗透得越来越多,来了正殿这边,他要见青枫道长,他想知道谢言之现在的这样子,会不会对他儿子造成什么影响。
郑温书来到正殿外时,正殿里的氛围紧张而又凝肃。
可以说朝中老臣几乎都在这里,还有赵齐将军以及进了围场回来比较晚的那些儿郎都在这里。
这些大臣里,唯独祝太师没在。
他一早就跟皇帝请假,以身体不便推脱留在京城。
此刻在这里的几位大臣,分做了两派。
一派主张严查皇帝遇害一事,并且建议将今日进入围场,回来都颇晚的那些儿郎分别关押,接受盘问,当然这其中也包括赵将军。
一派觉得皇帝遇害群龙无首,当下应该是先立新君,稳人心,定朝纲,再严查皇帝遇害的事。
但这样一来,事件就微妙了。
谁不知道先皇册封的上官君墨至今都是太孙的封号,皇帝不喜肉眼可见。深得皇帝喜欢的,恰恰是娴贵妃所出的七皇子。
为这事众人争吵不止,总之就是不愿意让上官君墨在这个时候登基称帝。
上官君墨也在,他身边陪同的是一直围观整个过程的陆淮商。
青枫道长也在,但他独自一人坐在高位,对于眼前众人的争执置而不问。
有大臣见不得皇帝封的国师这般置身事外,也想给他拉进这浑水里来。
“国师大人自进来后便不言一语,可是心中已有计较,算到了行刺皇上的贼子是谁?”
青枫道长拿起酒壶,慢悠悠地给自己道了一杯清酒。
他淡淡那抬眸,眸光微凉地睨了一眼那位大臣。
“君者,国也,他的运数不是谁都能窥探得了,我纵然是有几分本事,却也无法窥探天之子的命定之数。”
那位大臣还想呛声:“难道国师大人是徒有虚名吗?”
“那不至于。”青枫道长笑了:“我窥探不得国君的命数,但你的命数还是很容易看到的。”
在场众人都是一震。
青枫道长一口饮尽杯中的酒,缓缓站起身来走向那位大臣人。
“你名叫杜明松,原是杜家外室子,生与己亥年三月初一,生母乃是花楼有名的花魁。”
杜明松脸色骤然大变。
青枫道长话却还没有说话。
“你父亲用你调换了正房之子,将你养在主母膝下,你十岁时,主母病逝,你父亲便趁机将你生母迎娶入府……”
“你住嘴住嘴!”杜明松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满脸藏不住的全都是惊涛骇浪般的恐惧。
不止他,在场众人都面露惊愕,包括大长公主也满脸震惊。
青枫道长无所谓地一笑,忽地转身歪头看他。
“怎么?这么害怕我说?你之前不是还质疑我徒有虚名?我还没说你主母是被你跟父亲联手下药导致的药石无灵,你怕什么?哦,不好思思现在说出来了。”
杜明松急得脖子上青筋跳动,又被四周众人惊诧的眸光震慑,一时间失了空,就要朝青枫道长打过去。
但他连青枫道长的衣角都没摸到,就被一股气流给震得狠狠砸翻出去,撞碎了桌椅。
众人大惊,纷纷闪身退让。
原本还对青枫道长有所质疑的人,此刻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杜明松的反应,已经证明青枫道长所言不虚。
“还有人对我有质疑吗?我可免费帮他再看一次命数。”
在场众人无人敢说话,开玩笑谁家里没有点腌臜的事,这样被当面揭露出来以后还见不见人了。
大长公主定了定神,眉头轻蹙:“来人,将杜明松带下去,等候发落!”
外头有士兵进来,直接将砸昏的杜明松给带走。
众人心思各异,没人敢再针对青枫道长想拉他入伙。
大长公主满脸怒容,广绣一甩便对众人道。
“今日皇上遇害,此事事关重大!但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遇害一事要查,新皇之事也刻不容缓!”大长公主道:“上官君墨本就是先皇亲封的皇太孙,按道理早就应该封做太子,即便皇上没有将他封做太子他也是先皇亲封的皇太孙!如今皇上遇害,国不可一日无君,今日本宫便在这里以先皇托孤大臣的身份,护上官君墨登基为帝,若再有反对者,以谋逆之罪处决!”
大长公主发话,还有人不怕死的想要辩驳,但一看其他几位老臣朝都微微作揖俯身的样子,顿时也变如鹌鹑随了大众。
青枫道长莞尔一笑,在没人看到的地方,他指尖一个弹动,就见上官君墨的身上金光微闪,身后似有龙图浮现。
但速度太快,如同昙花一现,让人忍不住怀疑刚才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可紧紧只是如此,也足够叫人震撼。
天选之君,身有龙图腾相护,谁敢质疑?
大长公主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象,心里也不禁微微撼动。
她虽然不相信上官君墨会为了皇位而做这些下作的手段。大长公主更相信在这正殿里面,根本就没有地方能让他布置做出这样的景象。
所以先皇亲点的上官君墨才是正儿八经的帝王。
而遇难的皇帝,不过是沾了他的光而已。
定了定神,大长公主的上官君墨,微微俯身。
“老身参见皇上。”
上官君墨立即上前,双手将她扶起:“姑祖母快起。”
其他人见状,也跟着纷纷行礼拜见新皇。
陆淮商也在其中,他随大流而行,一点也不突兀。
青枫道长见事已落定,低低一叹忽地又道。
“国君命数我窥探不得,但旁的事,还是能做几分。在场的诸位,有谁身体不适,承受不住惊吓的可先离去,不然一会出了事情,可就怨不得我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位国师又打什么哑谜。
大长公主立于众人身前,满脸凝肃,她身后众人面面相觑,虽不明白还有什么事情,但都无人退离。
大长公主皱眉:“国师有话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