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的时间不长,两人都吃完后,沈长胤就挥手让人把碗碟撤下去了。
谢煜转着脖子,感受自己重新又充满力量的身体,正准备消食呢,就看见侍女又端了一海碗的药进来。
浓稠的,像粥一样,光闻着就让人舌根发苦。
沈长胤按照惯例,依旧让人把药放在桌上。
但是也没见她喝,反而是拿出邸报开始阅读。
谢煜的视线在药碗、纸张后面的沈长胤之间徘徊了几下。
问:“你一天要喝几顿药啊?”
“二到三次,具体情况遵医嘱”沈长胤淡淡地回答。
“哦。”
谢煜起身,打量一下自己的新住所,却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她眼珠向下转,鼻子抽动两下,闻着、摸索着来到屋角的绿植旁。
这是一株铁树,有些年头了,枝叶繁茂,叶片细长坚硬,透露着淡淡的清香味。
用来栽种铁树的陶盆也非常大,装满了黝黑的泥土。
但有些部分的泥土比其它地方的要更黑一些,看起来更湿润。
谢煜蹲下身子,捏了一撮土,仔细闻了闻,确认了。
虽然屋子里都是一股淡淡的药味儿,但这个地方的味道尤其浓重。
她起身,忍不住笑起来:“啊哈!”
“沈长胤,你被我逮到!你肯定没喝药,你每天都偷偷把药倒在土里面!”
“我还说你多坚强呢!原来你怕苦!”
沈长胤将手里的邸报放在桌上:“三殿下,话可不能乱说。”
“我怎么乱说话了?这是我细致入微地侦查后,才得出的结论。”
“你就是每天都偷偷把药倒掉,承认吧你!”
沈长胤偏了偏头,下巴点了点,已经恢复了镇静:“是的,我把药倒掉了,又如何呢?”
“我要告诉所有人!沈长胤根本没有她表现出来得那么厉害!”
“会有人相信你吗?”沈长胤嘴角含笑,手臂撑在桌上,手支在自己的脸颊上。
“会有人相信一个强势的摄政王怕苦吗?还是说,她们都会觉得三殿下污蔑我的手段非常幼稚呢。”
谢煜不可置信:“啊——!沈长胤!你这个邪恶的坏人!”
亏她当初见沈长胤的时候,还觉得她会是个脸皮薄的高岭之花!
“承蒙夸奖”
沈长胤伸手指了指那海碗中药:“那既然三殿下你已经发现了,就请帮我倒一下吧”
“你怎么可以做如此美好的梦?”
谢煜当然不肯答应。
没能成功威胁到沈长胤,她就先回了自己刚分配到的房间。
虽然听起来只是一间卧房,实际上却非常深,有好几层隔断,本质是一间套房。
刚进门,是一间较小的私人会客厅,左手边是一张摆了小桌子的软榻,右手边是一张方桌,两把椅子。
再往里走,便是书房,好几个柜子,一张窗前的长桌,一层又一层的帷幕像海浪一样,放下来可以很好地保证隐私性。
最里面便是卧室了,陈设也不算复杂,一张紫纱帐床,一张小圆桌,还有一个衣柜,一个梳妆台。
谢煜捣鼓来、捣鼓去,突然发现,卧室居然不是最里面的一个区域,把屏风后面的小门打开,居然是一间浴室。
这间浴室里面的浴桶看起来就比较像是上好的黄花梨了。
发现自己的居住条件完全比得上一套单身公寓,谢煜的心情很好。
她用了接下来的一整天来养精蓄锐。
先是要了热水,好好洗了一个澡。
又久违地在柔软的床上睡了觉。
醒来后,那些对自己的能力不足的怀疑就都消失了,对自己下一次的逃跑计划充满了信心。
这一整天她都在吃、睡、拉伸自己前两天过度使用的肌肉。
同时也发现了,沈长胤这个人,是真的忙。
她白天要去上朝,回来还要和自己的下属开会。
她的势力如今分成两大部分,一部分和她进了京,正在忙于接收皇帝分隔出来的权力,另一部分还留在她们西北的驻地,每天传邸报过来,也需要她时刻盯着。
这一天从早到晚,除了和谢煜吃早饭的那一会儿,来汇报的人就没有断过。
有的时候,谢煜会一边在自己小客厅里做仰卧起坐,一边听着沈长胤那边传来的汇报声。
虽然具体内容听不清,但光听语气就已经让人感到焦虑了。
谢煜越发坚定了『自己果然只适合做一个小市民』的想法。
权力越大,责任真的越大,要开的会就更多,要干的活还是更多。
像沈长胤这种已经干上领头人的,还要独自扛起各种风险和后果。
就这样忙了一整天,沈长胤还是抽出时间来和谢煜吃了一顿无人打扰的晚饭。
而且毫不遮掩地在她面前把药倒掉了。
谢煜都心疼那盆铁树,这样下去,这棵树可能会被药死的吧?
晚饭的氛围非常正常且轻松,因为谢煜已经完全对自己现在的生活自洽。
不就相当于她在外面找了一个合租室友吗?
这多正常。
吃完晚饭,她看了看守在院子里面、神色略显激动的几个侍女,感到十分不理解。
不晓得这些人激动个什么。
她又不是和沈长胤同居,充其量是给自己找了一个房东。
——一个卷王房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