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景饲生的这场争执虞戏时早就消了气,只不过到了晚上她还不想跟他说话。
这年头肉好卖,明月没过多久就拿了银两回来。听见明月的声音,虞戏时从房间里走出来,看见景饲生拿过了钱,留了几两银子给他们换粥喝,便径直走过了虞戏时,去买弓打猎。
虞戏时一眼不瞧他,挽着明月的手一起去买粥。
察觉到两人的不对劲,明月轻声问:“你们吵架了?”
“没事。”虞戏时道。
“哦。”明月也没多问,“虽然去买了弓,但真正要猎兽还是得去野林子,弓箭比近战武器多了的好处便是少了些肉搏的危险,但其实并没有好多少,毕竟野林子中的飞禽更加凶猛。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我们还能靠什么换些吃食?”
“很难。现在就算有钱,也买不到吃的。或许一日两日能买得到,但不是每一次都有好运气。现在家里有些余粮的人,哪个不是藏着掖着?而农民的收成有时都不够自己过冬的,也鲜少拿出来卖了。”
虞戏时没说话,明月接着道:“上次我替公子检查了下身体,他内伤外伤都很严重,长此以往,就算能活下来,也活不长久。”
“我在想,其实现在各地去往柳城的流民有许多,其中不乏有曾经的小富户、商贾,他们虽然有余钱,但是有钱难买粮食。倘若为他们做些苦力活,挣些银两,至少能保证我们有地方住,有钱买装备。”虞戏时琢磨着道。
“什么苦力活?”明月问。
“譬如替他们拉车,或者我们自己置购一辆马车,还能为他们载行李,有钱人总会愿意为了节省体力与时间而付费。”
“可是如这样的人家,他们自己就有奴仆,何需我们?”
虞戏时摇摇头:“十分富足的人家根本不会逃往柳城,而些许富足的人家不会愿意把剩下的粮食分给奴仆,就我所见,那些逃往柳城的小户人家没有带着一群奴仆的,纵然有,也只带了一个。而我们提供服务,却不需要吃食与水,岂不是替他们节省了最重要的东西?”
明月道:“或许你说得对。”
虞戏时也没有那么确定,所以商量之下,虞戏时还是决定出去打探消息。
“那我便到附近找找,看看有没有能用的草药可采。”明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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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王宫。
细雨连绵,御书房的门敞着,熙王看着屋檐上的水顺着瓦滑下,在门前溅起一个个小坑。一旁的内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轻微地叹了口气。
“如今孤只剩这么一个孩子,却不知为何,迟迟不能为他定下一个名字。不日便要册封嗣君……”熙王放下手中的狼毫笔,疲惫地往后倚去。
“王上操心劳神,定名一事,交给王后来做也未尝不可。老奴知道,王上看重王嗣,可是关心不必用在名号上,多叮嘱二句已是恩赐,身体重要,其他事都可放放手,让旁人去做。”
熙王抬手,示意他噤声,“方才孤忽然想到二字——翊旻。‘翊’为辅佐;‘旻’为苍天——亦通‘民’字,民为天,有两重意义。苏翊旻,甚好。辅佐苍天,仁德宽厚。”
内侍正要附和,便见外头一人急匆匆地冲破雨帘,伫立门外求见。
“王上,黄县八百里加急信。”
熙王睁眼,“进来。”
下人躬着身子递信进来,内侍接过,递给熙王。
熙王皱着眉展信,倏然起身。
“苏蘅沂怎敢……”
听到这个名字,除去内侍之外的下人都知趣地退了下去。内侍道:“王上……”
“苏蘅沂竟然……”熙王又将信看了一遍,门外却来了第二个送信的人。
直至看完第二封信,熙王跌坐在龙椅中。
“怎会如此……”熙王抚住胸口,内侍忙上去替他顺气,一面吩咐外头的下人去唤太医。
“王上,顾念龙体啊!”
信从熙王手中掉落,两封信上齐整的笔迹写着:
景饲生撺掇王嗣归国;
王嗣于回王都途中受害。
灰暗的天色风更加急,雨水都被狂风吹得斜斜而至,御书房西北方一座琴阁中,一妙曼女子凭栏看雨,身旁的婢女撑着的伞几乎要遮挡住她的视线。
“掬水曾惊月在手,登楼又见月随身。原来亘古团团玉,只是虚空一点尘。”
身旁的婢女听不明白:“王妃,此诗何意?”
熙王妃抬起头来,遮住视线的伞也随着她的动作往后扬起,露出乌云密布的天。一滴雨恰好落在她的眼角,像画中的泪。
“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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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半日,虞戏时没能探得有用的消息。明月出门采草药不多时也回到了客栈,可是景饲生却迟迟未归。到了第二日,虞戏时不仅找不到离惘,更加无法得知景饲生的消息。明月倒不担心,仍旧自若地出去采草药。
到了深夜,明月才挎着药篮敲响虞戏时的门。外头落了一整日的雨,明月整个人淋得湿漉漉的,脸上却笑容明媚。
“我找到些防风草,正好给景公子治伤。他还没回么?”她放下篮子,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路过粮铺时看见有卖糖糕的,就是不知道你爱不爱吃甜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