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说这样阿谀奉承的话,秋丞相看上去依然是一身清正,没有什么谄媚之气。
祁云照盯着那张脸看一会儿,终是没有再揪着刚刚的话题不放,失笑道:“我也还没想好要你做什么,太傅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吧。”
秋丞相眼里浮现出一点很轻浅的笑意,缓缓开口:“陛下想知道什么?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祁云照引着他上了自己的马车,问:“太傅早知道我刚刚是在做戏吗?”
秋凝雪摇摇头,“臣并不知道。”
祁云照靠在车窗上,闻言奇怪地望过去,“你并没有做过逾越礼法之事,我却不分青红皂白,要降罪于你,你心里就没有怨言吗?为什么不解释呢?”
这下感到奇怪的便变成秋凝雪了。他轻轻攥了攥自己的衣袖,似乎是在思索该怎么回答。
因为刚刚那个小插曲,他没有再拿什么“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话来敷衍人,而是委婉道:“陛下心中自有主张,岂是臣能改变的呢?”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不外如是。
祁云照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一时也有些沉默。半晌,摸向了腰间那块玉佩,说:“你不曾向我开过口,怎知我不会改主意?”
蹀躞是子虚乌有的故人遗物,但这块玉佩,却真真正正,是她的生父给她留下的东西。
祁云照很珍惜地摸了摸上面的流云纹,才递给秋凝雪:“这块玉佩伴我多年,今日,我将它转赠给你。如果你以后再遇到类似情况,或者……”
她说到此处,话音一滞,才接着说:“心有所求,都可以将这块玉佩拿出来。只要你不涉谋逆,我都恕你无罪。”
秋凝雪双手接过,垂眸问:“不论什么情况?”
祁云照瞥了他一眼,似有所觉。她毫不犹豫地点头,肯定道:“不论什么情况。”她按住秋凝雪的肩膀,说:“不必谢恩了,收好便是。”
秋凝雪将那块玉佩握在手中,认真地开口:“是。”他出狱之后的种种待遇,用一句“宠命优渥”来形容,也不为过——天子这样过分地优待他,到底是为什么呢?
即便是想展示对老臣的体恤,安抚人心,也不必做到这样……
秋凝雪正低头沉思。旁边的天子便又开了口。她打开了车厢的窗户,淡笑着看向窗外车水马龙的街景,欣然道:“我想到要太傅如何回报我了。”
“我自幼长在宫中,对民间的风土人情知之甚少。今日正好赶上灵泽节,太傅带我四处走走?”
秋凝雪很犹豫。一来,他不想顶着这副衣冠不整的样子出行;二来,即便有羽林随行,也难免有什么不测——从前先帝出行时,每每都是禁军开道,不留一个闲人。
他从前谏过先帝铺张扰民,但现在想想:铺张些,也总比这样好。
但他到底是没有扫兴,点头应是。
祁云照莞尔:“既然是白龙鱼服,那我便不好称呼你为太傅了。太傅觉得呢?”
秋凝雪:“陛下唤臣寒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