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自为之。”
他冷着脸站起来,却被抓住衣袖。江佩兰仰头望着他,像小狗一样,露出可怜又湿漉漉的眼神,“阿姐……”
江佩兰知道阿姐的性子不像外表看起来得那样冷硬,很多时候,甚至堪称柔软。只要自己示弱服软,阿姐总是忍不住软下心肠。
可她无往不利的利器在今日却遇了挫。
秋凝雪低头看着她,残忍又伤心地开口:“子湘,你若一直这样,改不了性子,我死也难以瞑目。”
从前,秋凝雪总是让她背家训,罚她跪祠堂,此刻,却什么责罚也没有,就那么一点点地走远了。
江佩兰难过地爬起来,让人将东西全部物归原主,便准备换身衣服,到祠堂去拜见母亲。
这时,管家却突然急步而入,“君侯,家主呢?有圣旨到,天使已经在府门了!”
整座府邸都动了起来。
秋凝雪也听到动静,又从屋中走出来,若无其事地从江佩兰身边经过,吩咐管家:“香案备了吗?”
“已经备好了。”
秋凝雪点点头,检查了一遍衣服之后,便带着人到外面去接了旨。
出乎意料的是,天子竟然降了不止一道旨意。
第一道,是说有司已经查明真相,证明秋凝雪清白。天子便赐下诸多药材珍宝,又晋了秋凝雪的爵位封邑,让他好好养病,以后再为国尽忠。
第二道,则是给江佩兰的。天子钧旨已下,任她为长水营主将,接管卢琦原来的职责,护卫京城安全。
秋凝雪本来就担心江佩兰会因为那大大咧咧的性子再出事,已经盘算着将她送进清闲衙门,结果转头天子就下了恩旨。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喜意,正要开口,和前来的天子使者一同进宫面圣。
面前的人就好像预判了他的反应一样,眯起眼睛笑起来,说:“陛下还有一道口谕给丞相。”
秋凝雪便又跪下去,伏地叩首。
“望卿切勿辞让。”
使者说完,便笑盈盈地伸手,虚扶了一把秋凝雪,“陛下特意叮嘱,丞相及将军不必再讲究虚礼,入宫谢恩。”
“下官还有差事在身,便不多留了,这便告退。”
管家忙将人送出去。
秋凝雪看着那两道圣旨,深深叹了口气,转身对江佩兰说:“好好办差。”
江佩兰看到了阿姐苍白的神色,也忧心忡忡起来。
三司会审,已经证明阿姐无罪,陛下却还是让阿姐在家好好养病,没有让她回朝的意思?
*
恩科马上就要开考,因为几番变故而变得有些冷清的京城,也重新热闹起来。
一批又一批赴京赶考的举人住进客栈、酒楼,满怀豪情地谈论起朝廷局势,诉说着心中的壮志。
但已经有了官身的官员们,最近脸上却都没什么喜色,战战兢兢地做着手头上的事,不敢有丝毫懈怠——自从成都王的使者进京朝见之后,朝堂上便是一片风雨,争论不休。
即便秋凝雪没有刻意打探,他也听说了不少消息。
所以,当他接到入宫觐见的旨意时,并没有太惊讶。他知道,天子迟早会就成都王之事询问他的意见。
他跟着羽林卫进了宫,又在郎官的指引下进了清嘉殿,见到了站在窗前的祁云照。
年轻的天子自掌权以来,便是一帆风顺,还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挑战。但她看起来依然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
秋凝雪望了一眼,便躬身施礼。不等皇帝免礼,便径直跪了下去,郑重开口:“陛下,臣请战。”
他这些日子进宫觐见,一直穿的都是常服。祁云照已经很久没见他穿朱红的朝服了。
她将目光落在朱红朝服上,看着那只展翅欲飞的白鹤,神色也渐渐变得严肃起来,“太傅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没有叫起,居高临下地站在原地,目光炯然如电,直直地射过去。
成都王跋扈且有不臣之心,这早已是不争的事实。
但一来,成都王是太/祖皇帝亲封的异姓王。开国皇帝金口玉言:大齐一日不亡,成都王的爵位便一日不撤,世袭罔替,代代相传。甚至为此留下遗旨,要后世子孙善待成都王一脉。
二来,巴蜀之地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且巴蜀之地富饶,军备充足,粮草充沛。成都王还一直在封地招兵买马,组建精兵。
朝廷就算大肆出兵,大概也只能无功而返。非但不能铲除成都王,恐怕还要损害朝廷威严,落人口舌。
所以先帝虽然厌憎成都王,却始终没有真正动手。
可现在,秋凝雪却直接表了态,说要开战。
朱衣玉冠的男人深深叩首:“陛下,臣愿领兵出战。不破巴蜀,誓不回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