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旁边的刑部尚书试探性地喊了一声陛下,拱手说:“恭请陛下圣裁。”
祁云照微笑着弯弯唇,很无辜地说:“我说过,我只是顺道来坐坐,不会插手。”
年轻的天子整了整衣袖,敛了笑意站起来,作势要离开:“但如果三司会审,还是不能将事情彻查清楚,朕就确实该来看看诸位爱卿是如何查案的了。”
不等众人请罪,天子便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下了台阶。
秋凝雪也连忙站起来,起身相送。他看着绣着龙凤纹的衣角从他身侧掠过,而后渐行渐远。
刚刚抬起头,便发现天子身边的郎官折返了回来,停在他面前:“丞相,陛下请您入宫一叙。”
秋凝雪低头应是,顶着官员们各色的目光离开了那块挂着“明镜高悬”的厅堂。他不知道天子因何要见他,也懒得想为什么,吩咐跟过来的长随驱车送他到宫门处,便提着衣服下摆准备登车。
青岫拦住他,带着温和的笑意开口:“陛下邀您同乘。”
秋凝雪皱眉回:“这不合礼数。”
青岫脸上的笑容耷拉了下来,苦恼地说:“丞相,这是陛下钧令,您莫与我为难。”说着,便讨好地拱拱手:“陛下会扣我月俸的。”
“况且朝臣到了宫门就得下车步行,您尚在养病期间,怎能这么劳累呢?这也是陛下对您的心意啊。”
秋凝雪无奈妥协,跟着人去了天子的銮驾旁,在车驾前问了安。
“太傅上来吧。”
侍从伸手撩开车帘,向秋凝雪做了个请的姿势。秋凝雪低头上了车,再次谢过皇帝,便在靠着车厢厢门的位置坐下了。
祁云照眉毛一挑,还是没开口让他坐近点,目光在他身上梭巡了一圈,说:“请太傅进宫,是有些事想向太傅请教。”
托辞是早就想好了的。但祁云照将这话搬出来后,却像记起了什么一样,有些微妙的不舒服。
她开口:“太傅。”
秋凝雪垂眸应:“臣在。”
“自我登基起,丞相便是我的太傅了。”说到这里,她慢慢弯了眉眼,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但太傅好像从没给我授过一次完整的课。是学生鲁钝,惹了太傅厌烦吗?”
本来只是故作委屈,可话说出口,祁云照才发现自己心里是真的有点儿委屈——不管是在冷宫里,还是冷宫外,她都听很多人谈起过秋凝雪。
年幼的她,也像很多普通的孩子那样,在传得几乎已经失真的事迹里,想象过秋丞相的样子。只不过,她比那些孩子更加幸运,她在十一岁,便见到了活在无数传言中的秋丞相。
比她想得更年轻,更美丽。身形虽然看上去有些单薄,但却给人一种无限安心的感觉。
在知道秋凝雪做了她的太傅之后,年少的她很是欢喜了一阵,期待“她”的夸赞,又恐惧未知的批评,所以总是大清早便起了床,坐在东侧殿里温书。
但秋凝雪总是缺席……秋丞相手上好像总有忙不完的事情。也许和那些关乎国计民生、苍生社稷的事情比起来,教小孩子读书,实在显得太无足轻重了。
一次、两次……最后,秋丞相直接给她请了一堆讲师。这些人,要么是名扬天下的大儒,要么便是德高望重的名士,个个都出身不凡、学识超群,但都不是小天子想要的人。
自那之后,秋丞相再也没出现在她读书的东侧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