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因为他手艺好,更是因为他烙饼用的炉子跟其他人都不同。
原来崔师傅早年去过西域,西域当地的胡人烙饼用的炉子跟中原的大为不同。
炉子的外观看起来像是一箍桶,里头用陶做的胆,底下有开口,每次炉子里的火将要燃尽时便从底下开的小口添柴。
饼子做好刷上一层油贴在炉壁上烘烤,不多时便烤得焦香流油,脆得掉渣。
张铁匠没有见过这种炉子,一时有些细节弄不清楚。
姚英去街上书肆里借了纸笔,画了图给他看。
这下他看明白了,对姚英更是赞不绝口。
“不愧是读书人家出来的孩子,心思真够灵巧。”
姚英问他何时能做好,要收多少工钱。
张铁匠笑道:“七日之内,老头子赶赶工,争取早些帮你们做好。工钱先不急,也不知能不能做好,回头做好了再付不迟。”
张家父子都是爽利人,姚英也不跟他们客气,约定好七日后过来取,便同蒋兰带着农具回了沈家。
妯娌两个打算做买卖的事也没瞒着沈母,沈母听了虽也有些担忧,却还是赞同的。
大周朝民风开放,女子做买卖本就不是什么稀罕事。
巷子口卖包子的赵家大姐儿,集市上卖豆腐的周嫂,哪一个不是自立门户,独当一面。
沈慧和源哥儿听说后更是巴不得同去。
得了沈母的首肯,姚英便少了许多顾忌,彻底将沈长青抛到了脑后,一心同蒋兰一道钻研起烧饼的馅料配方来。
三日后的黄昏,沈长青回来了。
彼时姚英跟沈兰正在灶房做晚饭。
沈母沉着脸将人叫去了后院堂屋。
沈母手握着一把黄楠木做成的戒尺,重重拍在桌上,沉声道:“跪下!”
老太太许久不动气了,真动起气来,饶是沈长青也免不了畏惧。
不由分说在老太太面前屈膝跪下,才敢开口问:“娘,儿不知何事惹您动气?”
沈母微眯着眼,举起戒尺重重往他身上抽打了几下,见他如顽石一般跪在原地一动不动,索性扔了戒尺,气咻咻望向他道:“糊涂东西,竟不知自己错在哪里。”
一句话说完,捂着胸口重重咳了两声。
“今日,我便好好与你说道说道。英娘她那样出身相貌,自嫁入我家以来,勤勤恳恳操持家务,待姑嫂,侄子,甚至是我这个老婆子又是再和善不过……”
“我问你,这样好一个媳妇,你到底对她还有何不满?竟不知惜福,新婚燕尔,为何三天两头甩脸子往外跑?莫非你真如外头传言,对那刘氏余情未了?”
沈长青只觉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娘,儿不敢。我跟那刘氏本就清清白白,更何谈余情未了?”
沈母抚着胸口长舒一口气,恨恨道:“那你又说说,为何要冷落疏远你媳妇?”
沈长青埋头不语。
沈母气得面色紫涨,随手摸过桌上的一只粗瓷茶盅朝他砸了过去。
“你莫非是个哑的不成,你说呀,你媳妇到底哪里不合你意?”
他人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却也不躲,那茶盅子砰一声不偏不倚砸在他额上,鲜血顺着额角汩汩流淌。
躲在门外偷听的沈慧、源哥儿一股脑冲进去。
一个抱着沈母劝:“娘,您先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一个抱着沈长青嚎啕大哭:“二叔你流血了,你流了好多血。呜呜。”
沈母身形一颤,抬手捂住抽痛的胸口:“我再问你一遍,你说是不说?”
沈长青依旧缄默不语。
急得沈慧围着他团团转:“二哥,你快跟娘服个软,认个错吧。”
沈长青依旧不肯开口,沈母按着桌角起身,手指哆哆嗦嗦指着沈慧道:“去,去你嫂嫂房里将她新做的那双鞋拿过来。”
沈长青一时错愕,不多时见沈慧手捧着一只做针线的笸箩过来了。
框子里放着一双白底黑面的皂靴,看尺寸样式分明是做给男人的。
只是才做好了一只,另一只做了一半儿。
沈母接过靴,捧在手里细细摩挲了一阵。
“这细细的针脚,花了多少心思,连我这个做娘的也是自愧弗如。可惜英娘她一片真心喂了狗……”
说话间拾起笸箩筐里的剪子去绞……
沈慧惊呼出声:“娘,不要!”
沈长青趁机夺过母亲手里的靴,牢牢抓在手里,额触地重重朝前磕了个响头。
“娘,儿知错了。儿有一事要找英娘问清楚,稍后再回来向娘磕头赔罪。”
言罢,嚯地起身,拉开门大步往外走,一眼瞥见院门前一抹仓皇的小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