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我们怀疑那男人肚子里的东西是会寄生的,他应当在生育。那些生育出来的东西会依附在人的身体里,剥夺意识,侵占领地。”
“第二,被寄生应是有一定条件的,妖物会化作你所熟悉的人,问你,可不可以到你屋里去。”
“第三,这客栈里的其他人都已经被寄生了,但是闻不见妖气,诸位暂时不要也不能动手。”
青鸾司的差役们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其中一人低声道:“闻所未闻,实在诡异。”
杜蒙越听越觉得渗人,余光不自觉斜向屋内缝隙。
那里两具尸体静静地躺着,腹部诡异的绛紫色在晨光下显得格外刺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混着铁锈的味道。
他定睛一看。
“舅舅!舅妈?”
杜蒙的嗓音陡然拔高,整个人像被雷劈中般狠狠一颤。他往前冲了两步,又在门槛处硬生生刹住脚,手指扒着门框。
沈出莹一愣:“你家亲戚?”
杜蒙的声音哽住,眼眶发红,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衣摆:“上个月的时候,裴大人准了我的假。我阿母生病,身体不太好,我就回家了一趟,给家中老母接回长安。当时在家里替我照顾老母的就是舅舅舅妈,我买了东西去看望他们,他们明明身体爽朗,精神也好……”
说着说着,他恍惚间又看见那日的场景。舅舅在院子里劈柴,见他来了,笑出一脸褶子:“哟,小蒙回来啦?家里有本事的回来了!哈哈哈!”
杜蒙脸一阵烧得慌。
“小蒙,来都来了,还带什么东西?”舅妈端着刚腌好的梅子从灶房出来,围裙上还沾着糖霜,闻言瞪了丈夫一眼:“少说孩子几句!我腌了点酸甜梅子,给你装些待到长安去。你到地方了不要小气,跟人家都分点,处好关系。”
杜蒙跟着舅妈往地窖走,路上忍不住问道:“舅妈,我在回村的路人听人说了,你们家有喜了……是小男孩还是小女孩啊?”
舅妈用手给他胳膊上轻轻抽了一下:“瞎想,还没怀上呢。”
“啊?是谣传啊?”杜蒙失望地耷拉下肩膀,“我还想抱个娃娃呢。”
舅妈一笑:“倒也不是全谣传。前些日子隔壁村来了个游方大师,灵验得很。我跟你舅舅去看了看,那大师说我们命里该有后,经他调理,肯定不止一胎!”
杜蒙一喜:“是嘛!那我能抱好几个娃娃了。不过,也不是越多越好,还得看舅妈的身子骨怎么样。生多了伤身子就不好了。”
舅妈给杜蒙找了个大蓝子,一捧一捧往篮子里放:“我这手是干净的,我就直接给你装了,别嫌脏啊。”
“不会不会。”杜蒙站在一旁,随口问,“那大师叫什么名字啊?”
“不知道全名,只知道姓麻,麻子的那个麻。说药是从西南的凤凰古城来的,珍贵的很。”
杜蒙收了东西,心想这药肯定不便宜,暗暗给舅妈塞了点钱,怕被发现,着急忙慌地走了。
谁曾想,再一见面,竟是天人永隔。
沈出莹简单安慰了杜蒙,她其实不太会讲温柔话,但是硬说总是能蹦出来几句的。
裴晟又下了几道令。
青鸾司差役们迅速领命,一队人在客栈周围布下肉眼不可见的术法屏障。有人取出绳索,沿着门槛缠绕,绳结处缀着细小的银铃,稍有风吹草动便会发出刺耳警报。
另一队人挨个踹开房门,将屋内的人聚众绑了起来,嘴巴里塞上布条,捆在一楼。
看来他们猜的没错。杜蒙的舅舅舅妈受到歹人蛊惑,想添丁发财,为家里香火兴旺而着了道。那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将某种胎养的灵妖寄生到了舅舅肚里。
活人为皿,血肉为饲。
两人夫妻一体,他们必须共同抚养这些灵妖。那些寄生在腹中的幼小生命,对父母有着近乎偏执的依恋。
这是幼儿体的灵妖对父母的原始渴求。它们用某种方法将夫妻俩牢牢捆缚在一起,不可分离。
一般的灵妖在幼小时候并不愿意离母体太远,它们会本能地寻找温暖安全的地方筑巢。
很少有不安分的。
金吾卫的动作很快,丘将军雷厉风行的名声让百姓纷纷避让。正午的阳光下,街道转瞬肃清,只余玄甲反射的冷光。
沈出莹眯眼看着金吾卫挨户搜查。灵妖最棘手之处,就在于它们平日里与常人无异。
可能蹲在茶肆二楼听曲,可能混在绸缎庄挑布料,甚至就站在围观人群里踮脚张望。
事情坏就坏了这里。
沈出莹指尖轻叩刀柄,目光扫过空荡的长街。日光刺眼,却照不透灵妖藏匿的踪迹。
她凝视着虚空中某处,意识随着思绪飘散。
记得师父告诉她,你再学习如何识妖辨妖都不会比一种生灵学的更好。
“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