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静默两息,传来一声低笑,脚步声渐渐远去。沈出莹盯着门缝下那道消失的影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裴晟这厮......该不会就是专程来讨她这句骂的吧?
什么癖好?
天色大亮时,沈出莹才勉强从浅眠中醒来,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影。她刚推开门,就见裴晟抱臂倚在廊柱边,一身衣服齐整利落,哪有半点昨夜的模样。
“醒了?”他抬眼看她,唇角微勾,“再不起,我就要踹门了。”
晨光斜照,沈出莹看着裴晟那张理直气壮的脸,一股无名火直窜上来。
“不是半夜你来找我惊到我了吗?”她冷笑,“非让我陪你睡?”
裴晟原本懒散倚着廊柱的身形骤然一僵,随即站直了身子:“睡懵了?怎么满口胡话。”
“我编?”沈出莹气笑了,一把拽过他的衣袖,“大人又失忆了?”
裴晟抽回袖子:“我哪有找过你?”
两人剑拔弩张地对峙着,走廊上的空气仿佛凝固。店小二哆哆嗦嗦地贴着墙根溜过,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张纸。
“两位客官,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千万不要动手啊!小店小本生意,遭不住的。”
沈出莹看裴晟的眼睛沉静如水,没有半点玩笑或闪躲。
她的火气忽然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寒意。
如果昨晚那个带着酒气、死缠烂打要进她房间的裴晟不是他......
那会是谁?
能模仿得如此惟妙惟肖,连声音、气息都分毫不差?
甚至,感受不到妖气……
裴晟看她脸色不对:“怎么了?”
店小二看气氛和缓了一些,搓着手道:“二位要是退房的话,我就进房间收拾了?”
“不行。”沈出莹一把拦住小二,转而拽住裴晟的胳膊,“大人跟我来。”
裴晟被她扯得一个踉跄,却罕见地没挣开,任由她拽着穿过回廊,直到停在那间房门前。
正是昨夜传出异动的屋子。
沈出莹二话不说,抬腿就是一脚。
门板轰然弹开!
进门一眼便是那个佝偻的男人。
他横尸在床,舌头耷拉出来,布满血丝的眼睛极度痛苦的张大着,脸上有泛着腥臭的水渍,脖子上密密麻麻都是抓痕,渗出血来。
更骇人的是他的肚子。绛紫色的皮肤像被吹胀的皮囊,裂开的伤口边缘挂着半透明的膜。腹腔空空如也,却不见一滴血,仿佛内脏被什么东西舔得干干净净。
而不远处的床榻上,女人的尸体像具被抽干水分的干尸。她的右手还掐着自己的脖子,左手却温柔地搭在男人肩上。
“诶,有话好好说,别坏了我的门。那可是上好的木材,很贵的。”掌柜的闻声冲上楼,刚想训斥沈出莹踹门的莽撞,一看屋内的场景,吓得腿都软了,扭头对楼下嘶喊:“……快!快去报官!”
小二站在走廊转角处,半边身子隐在阴影里。他静静地盯着他们,眼珠在泛着诡异的青灰色。
掌柜跌坐在地,扭头看见自家人,忙不迭吩咐说:“傻愣着干什么,去报官啊!”
小二却悠悠地开口:“我可以进你的房间吗?”
掌柜的一愣,不明所以地瞪着他:“你这蠢材,发什么癫——”
话音未落,小二咧开嘴,嘴角以一种非人的弧度扯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他的头猛地向前一探,作势要咬掌柜的脖颈。
“啊呀!”掌柜的蹭地一下往后躲开,年迈的身躯灵活得不像话,直接跑到了沈出莹身后,手指死死攥住她的衣袖,“客官救、救命!这厮疯了!”
小二站在房门口,无神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掌柜。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双手垂在身侧,指尖滴着不知名的黏液。
沈出莹扭过头:“不许进来,滚蛋。”
小二一听,狠狠瞪了沈出莹一眼,侧身走了。
裴晟看着这一屋狼藉,道:“昨晚上是不是有个跟我一模一样的人,想进你的房间?”
沈出莹点了点头,目光转向瑟瑟发抖的掌柜:“你去缉妖司报官。”
闻言,掌柜的膝盖一软,更是不舍得放开沈出莹袖子的一角,他眼珠子在沈出莹和裴晟之间来回转动。
寻常人撞见妖邪作祟,要么惊慌失措,要么吓得魂飞魄散。可这两人太镇定了,镇定得不似常人。
掌柜的后背冷汗涔涔。前半个月附近开了一家客栈,受人欢迎,生意比他的好。于是他花了点钱,雇人在那家店里边闹了点妖祸,把顾客们一惊。客栈赔了不少钱,名声变得不好,生意就愈发惨淡起来。
他怀疑这些一定是那间客栈老板做的局!
“我、我不敢...”掌柜的瘫坐在地上,“那妖怪肯定躲在暗处...我、我一出去就会被...”
“不对。”沈出莹轻笑一声,这笑声在死寂的客栈里显得格外刺耳。她蹲下身,平视着掌柜惊恐的双眼:“掌柜的,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么大的动静,为什么整间客栈,除了我们,没有一个客人出来看热闹?”
掌柜这才注意到,整条走廊安静得可怕。没有脚步声,没有窃窃私语,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见。那些紧闭的房门后,仿佛空无一人。
一滴冷汗顺着他的太阳穴滑下。
昨儿明明住满了客人。
掌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踉跄着爬起来,连滚带爬地往楼下冲。
“我这就去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