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簸的班车载着一车水气摇摇晃晃开过,田俊学拉上秋季校服的拉链,过长的头发遮住额头的淤青,跟陆迁并肩走着。
“你真的没事吗?”陆迁瞄了眼田俊学淌血的嘴角,看着就疼,“流血了。”
田俊学跟没有疼觉神经的铁人一样,伸出掌心把整个脸擦了一遍:“还有吗?”
他的脸上伤口很多,被暴力揉擦,变得更红更紫。
陆迁相信他是没有疼觉的奇异种了,无奈地伸出手指,轻轻擦去他嘴角的鲜红:“没了。”
田俊学身子一僵,随即往后退了两步。
“你被谁打了。”陆迁不在意他后退的动作,甩了甩手里的污渍,坦然开口,“你家住在这里面吗?”
“……”两个问题把田俊学问住了,一只脚淌着小水洼,默默走远了。
“服了。”陆迁眼见着旁边的人离他越来越远,也没那耐心追过去,只是轻飘飘叹了口气,“别踩水洼,脏。”
田俊学当然是听不到的,雨声乱耳,陆迁在他身后神色不明地望着他,树叶被水洗后滴着眼泪,汇聚在地上,一点点变成田俊学的全世界。
这小子,专找水洼踩。
两个人虽然是同路,但是殊途,一个是名正言顺请假回学校,一个是偷偷爬墙出来的不法分子,陆迁和他到了后墙的十字路口就分开了,顺道去找古南北。
还是老样子的飘带门,陆迁掀起帘子往里走:“古医生!”
诊所中间摆了两桌坐满人的麻将机,听到陆迁的声音,也没人抬头。
打麻将少不了的就是烟,但是诊所并没人抽烟,正对着陆迁的一面窗户大开,屋子就靠一盏昏黄的老灯泡发光,挂在窗户的旁边,落在窗台上缠绕攀爬的绿植上的光,一时分不清是天光还是灯光。
“南北!有个小孩找你!”里面那桌的胖阿姨,操着一口家乡土话喊,“古南北!”
陆迁看向小房间。
胖阿姨喊了两声,古南北才弯着腰出来。
“谁啊?”古南北眯着眼睛,看来是刚睡醒。
“我,陆迁啊。”
陆迁礼貌地抬起嘴角,笑着打招呼:“我来拿我之前落下的校服。”
古南北是个远视眼,隔大老远就看清了陆迁的脸,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还知道来拿衣服啊,我还以为你忘了。”
确实是忘了,不过陆迁不会说的。
“你过来吧,我放楼上了。”
古南北对着陆迁招手,弯腰进了楼道。
这个小房间被一分为二,一边是楼道,一边是厕所,上次陆迁就是在厕所里换的衣服,楼道很矮,陆迁抬手就能碰到天花板。
“不好走吧。”
陆迁全神贯注观察着楼梯的格局,被古南北的声音吓一跳,半响才回答:“还好,我习惯了。”
他家那个破房子也不是人走的。
二楼开阔多了,两扇门,一扇门上了锁,门却很干净,应该是洗过,另一扇门里面应该是古南北自己的房间,门锁被砸烂了,虚掩。
古南北很快就拿着他的衣裤出来了,上面还有洗衣液的味道,应该是洗过,上面还有暴晒的痕迹。
“放书包里吧。”
古南北示意他转身:“刚洗的,书包里带了很油腻的食物吗?”
“这次没有。”陆迁老实转身,站在低一点的台阶上扭头看他,“只带回了书包。”
他这句话让古南北安心不少,拉开拉链把衣服兜进去:“缝这么多刀,谁送的书包,修也不舍得丢。”
“额……”陆迁挠头,“这是江巍的。”
他想表达这是江巍的书包,但是古南北瘪嘴笑,似乎不这么以为,也不说话,拉上拉链:“走吧,回去上课,少逃课。”
每次来这里,古南北都叫他少逃课,但是每个月都能看到傻呵呵的陆迁来慰问他,这句话就跟吃了没一样,成了他们之间每次必说的家常话。
“行。”陆迁点头。
“那个腿摔了的小伙子,拐杖是不准备还我了吗?”
两人一前一后的下楼。
陆迁只记得很早的时候江巍就不用拐杖了,一直是单脚跳着走路,他的拐杖挺占地方的,回家的时候也没见他带:“我到时候去问问他。”
“嗯。”古南北似乎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有深究,“你早点回去吧,天快黑了。”
秋天不比夏天,天黑的总会快一点,陆迁出诊所的时候,雨还没停,依旧是小小的,但是天已经快黑了,天空呈现出暗紫的颜色,压的人喘不过气。
陆迁回去的时候正是吃晚饭的时候,他刻意走的小学初中的路绕回教室。
屋里没人开灯,陆迁借着外面的路灯看清田俊学的身影,他趴在桌子上,旁边的手机还在弹射消息,陆迁经过的时候瞟了一眼。
“怎么没给我们做饭。”
“回消息。”
消息弹的很快,陆迁看了一眼,就伸手按住手机的减音键,按到底翻了个面给他拿远了一些。
“……”
晚上的课一般是自习,最后一节课讲了试卷也是自习,这期间田俊学一直在睡觉,沉得让陆迁怀疑他是不是死了,但是每次下课他又会起身去装水,脸色的淤青扎眼的很。
“骆驼,你今天下午干嘛去了,逃课怎么没跟我说。”
下晚自习回寝室的路上,不出意外的,左朗蹭过来问他下午去哪了,陆迁敲敲他的头,敷衍地回答:“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