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权力。”
孙太后似乎是想起什么,又对朱见深重复了一遍。不过朱见深小小的脑海里只有这间小院的天地,尚不能理解紫禁城之外的广阔,他仰着小脸问孙太后:“那皇叔能把我关在这里,把父亲关在南院,让我们不能相见,是不是因为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力的人呢?”
孙太后微微一怔,缓缓点点头。
朱见深见自己的答案获得了肯定,又问:“可是我读书的时候了解到外面有大千世界,那又是谁有这么大的权力,能把全天下最有权力的皇叔关在紫禁城呢?”
孙太后答不出,也不想答,她轻轻摸了摸朱见深的头,转而叮嘱万贞儿今后这段时间要多加注意。
孙太后来去匆匆,只是又简单与朱万二人交代几句,留下些日常用品便离开了。
望着渐行渐远的太后仪仗,朱见深紧紧攥住万贞儿的手,他懂事地没问奶奶何时再来,可眼角挂着的泪珠,出卖了他满心的不舍。
万贞儿抬手为朱见深擦去眼泪,恰在此时,陆明明轻手轻脚地从屋内钻出来,不忘反手关好房门,以免暴露床上那只晕成红团子的山雀。朱见深眼尖,敏锐地指着她的嘴,好奇问道:“你偷吃了什么好吃的?嘴巴红红的。”
陆明明收回四处乱瞟的眼神,忙抹了抹嘴唇,强装镇定道:“哪有!我这是冻的!”
“若真是冻的,那应该是脸红,而不是嘴红。”朱见深歪着头,分明是不信。
“你还不信我,我有好吃的什么时候瞒过你们?”
看着两个人斗嘴,万贞儿忍不住露出笑意,可一想到孙太后临走前说过的话,唇角又不自觉地耷拉下来,她连忙转身,生怕被二人发现她眼底的悲伤。
凉透了的羊汤饺子实在是难以下咽,万贞儿重新升起炉火,热过之后,三人勉强着对付,吃了一顿。期间朱见深几次欲言又止,都被万贞儿以“食不言寝不语”圣人教诲给按了下去。
吃完饭,朱见深望着打完雪仗后院子里乱七八糟的积雪,坚持要在二位宫女清扫前再玩一会儿,万贞儿拗不过,也只得由着他去。
午后,暖阳将院中积雪照得结了一层酥壳,朱见深专挑雪皮踩,万贞儿无奈,只好又找出一双皮靴放在旁边,等朱见深玩够了换上。随后,她继续回屋收拾衣服,陆明明坐在一旁,看着万贞儿将几件崭新的衣裙收拾出来,放在一边,十分不解。“现在也不是换季的时候,你收拾这些做什么?”
万贞儿头也不抬地解释道:“我看你过冬的衣服没几件,就想着把我没穿过的衣服收拾出来一些给你。这些都是前些年宫里发的,我一直留着没舍得穿,如今你穿正合适。”
陆明明连忙摆手,推辞了万贞儿的好意。“姐,我不能要!”
她知道,每次宫里发了好东西,万贞儿总是先紧着朱见深,剩下的就等着补贴家用,典型的宁可苦自己,也不愿亏待他人。
“姐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好在冬天换衣服不勤,我有两身倒着穿就足够了。”
万贞儿却十分固执,强硬地把衣服塞进陆明明怀里,“我说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陆明明推拒不过,只好讪讪收下,暗自思忖也不知万贞儿今天是怎么了。
两人正说着话,听见门外传来动静,抬眼望去,看见一名医官打扮的人正在向朱见深请安。
“卑职拜见沂王殿下。”
“免礼免礼。”朱见深脸颊红通通的,正踮着脚将他好不容易团出来的小雪球往大雪球上安,他身高不够,力气又小,终于将雪球给举了上去,额角累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却顾不上擦拭。
他玩得正开心,浑不在意地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免礼。
朱见深可以这样,做宫女的却不可以,万贞儿立即福身行礼,陆明明也跟着向医官屈膝,恭敬道:“不知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医官抬头的瞬间,二人视线相对,陆明明忍不住笑了,竟是那位老熟人,不过与上次遇见时相比,对方已经褪去棉布长衫,换上了一件官服,明显是升职了,官服下面鼓鼓囊囊地套着棉衣,让陆明明不禁想到那句,以为你上岸穿着马甲,我就不认识你了。他说话时依旧脊背微驼,看起来像是自然地保持着俯身行礼的角度,礼数周全的让人挑不出错误。
“今儿是冬至,我奉两宫太后懿旨特意来为沂王殿下,以及二位姑姑把脉调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