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尊丢失带来的麻烦并不必玉带丢失好到哪去,正如现在,仙星博物馆馆长鹿榕知悉之后火急火燎地赶来,一脚油门一脚刹车就停在了顾颂家前的路上。雨势已然转小,几人打着伞站在院子里。
“啥情况?”
鹿榕是典型的五短身材,裤带勒不住,肚子圆滚滚地冒出来,怎么都收不进去。在顾颂告诉他象尊丢了以后,鹿榕那一双眼瞪得几乎从眼眶里掉出来。
“谁?谁拿的?”
顾颂心道,他要知道是谁拿的,他就不会在这儿像个鹌鹑一样呆立着了。鹿榕想了想,试探性地问:“弗雷特?”
温纪菱在一旁站在,并不说话,顾颂道:“现在还不知道。”
“我的老天爷啊!”鹿榕左手砸右手,满脸生无可恋,“我的顾大爷,丢啥都不能丢这个啊!都已经说定了,这是要给那位的……”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上方。温纪菱闻言,倒升起疑惑,问道:“这象尊要给谁?给老天爷?”
“阿菱,你去帮我看看他们打扫得怎么样了。”顾颂转头对她道。
温纪菱依言进屋去,顾颂这才面对他说:“老鹿,你跟我透个底,这回这象尊,到底是给谁的?”
“给谁的,我也不知道给谁的。”鹿榕仰天道,“我只知道,这是你我都得罪不起的大佬。这人据说黑白通吃,在各界都有势力,顾家可以不跟他打交道,但是绝不能和他交恶。”
顾颂沉默了许久,说:“这样一明一暗的生意,我还是头一回做。不过现在象尊到手的事只有你我还有阿菱知道,我们就说,象尊没到手,再把定金退回去就是了。”
“要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鹿榕双手抱胸,一派愁云惨淡,“上面的人说了,人家点名要这个,具体拿来干什么,这我们也管不着。我们只管把象尊拿到手,再如期给出去。政府是不知道,可这事要是肯查,弗雷特那边就是一个线索。人家要查到象尊明明在你手里,你就算实话实说是弄丢了,人家能信吗?”
他停了一会儿,稍微打量一下顾颂,问:“怎么样,你没事吧?是什么原因起火?”
这火偏偏往库房里烧,库房里的东西又在混乱中失窃,是再明显不过的人为纵火了。如果想追查失窃的象尊,最先应该弄清楚的就是纵火的人。
“问过,当时没有人在厨房,都说是厨师做完晚饭以后忘了关火。”顾颂道,“大概不会有结果。”
鹿榕来回踱步,走到墙头戳弄着那上面即将剥落的墙皮,复又折回到顾颂身边,“老顾,我说个想法。象尊没了,我们就用个别的来顶替,定金也给人退回去。博物馆刚到一件元代的蓝釉描金玉壶春瓶,也是国宝,是我一朋友弄来的,还没进展柜,知道的人也不多。我们把这个给出去算了。”
“那博物馆那边怎么办?”
“老样子,放高仿呗!又不是没放过。”鹿榕道,“这你就不用管了,反正就算出事,怎么也不会查到你的头上。”
有人正从屋里往出搬烧坏的家具,雨已经停了,家具落地,扬起一股黑灰。鹿榕咳了两声,用手扇着风离去,顾颂立在原地,静默地瞧着眼前的物件。
温纪菱站在那方墙后,拍了拍身上蹭的墙灰,穿过树丛到屋里去。
仙星机场里,顾昭允来得有些早,正坐在大厅内稍作休息。她闭着双眼靠在椅背上,头戴一副耳机,左手握着一个枣红色的随身听,右手捏着半截信纸。
信是临出门前在信箱里拿到的,寄件人是许宴清,到了机场,她才把信打开。
上面是许宴清写给她的话:“亲爱的阿允,你父亲闻霖要在凛洋开演唱会,妈妈也是才得知消息。这是他的第一场演唱会,如果按原计划来,只怕要错过,所以迫不得已先走一步。十分抱歉不能和你一起。PS:我会去接你的。爱你的母亲。”
顾昭允一点都不觉惊讶,只是闭上眼睛,专注地听音乐。
那晚在江行阙的房子里,江行阙走后,顾昭允接到许宴清打来的电话。她说她马上要回龙西了,问顾昭允是否要和她一起。
隔天顾昭允和罗廉见了一面,就在海滨的油樟林里。罗廉提着他那个破皮的公文包,从里面翻找出一个笔记本,上面全是他在整理顾稹遗物时做的记录。他一条一条念着,边念边讲述着自己的分析,直到最后才放下笔记本,认真对她说:
“阿允,你应该是多想了。老先生发病的时候我虽然不在他身边,但我后来查问过,当时在书房里只有老先生一个人,这才导致老先生发病没有及时得到救治。
我理解你有这个疑问。老先生的位置摆在这里,这一生的敌友都多到数不清。你心里感觉不安,我也放不下心来,所以我尽可能去查了,现在这个结果,咱们可以放下心了。”
说完一段,他又有些担心地看着顾昭允,“阿允,你还好吗?还在伤心吗?”
顾稹离去尚不到半年,时间尚短,回想起这件事肯定还是伤感的。顾昭允没有否认,谢他道:“多谢你了,罗叔。”
“没什么好谢的。”罗廉摆手,把笔记本放进公文包里,站起身来又补充道:“其实说来老先生生前的心理状态就不太好,尤其是后来那一年,他总请心理医生过来。每次见了医生后,他的状态会好一些。临去法国前,他还亲自去了一趟疗愈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