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他的食指就漫不经心地拨着我的唇环,我也是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有一枚唇环。由于他扒拉来扒拉去的节奏实在扰乱思绪,我有点心烦,下意识就用舌头从嘴巴内侧把它抵住。
察觉到我的小小抵抗,苏丹的眼神微微向下移了一瞬,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我的内心在紧锣密鼓盘算对策。嗯……怎么回答好呢?我喊冤他会信吗?
可是这个案发地点三面绕水,明显是被达玛拉精挑细选过的宝地,一没目击证人,二容易销毁痕迹。如果真的查案,完全就是“臣妾百口莫辩”的发展趋势。
再加上达玛拉一口咬死是我,就算我咬死不承认,充其量是一对一打个平手。
何况他这个一是一个儿子,我这个一是一个妃子。感觉天平左右的砝码重量不是很统一……啊天哪,头好痛,我居然开始思考了。而且思考了这么多都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可见这地方处处都是地狱难度的死局。
玩过《苏丹的游戏》的我对这个世界的荒谬程度有着很深刻的印象,把宠臣发卖到技院,用书记官的尸体享乐,人是器物而器物可以逼死一个活人。
哪怕今天绞尽脑汁活了下来,以苏丹们未来的尿性,还不知道有哪些丧心病狂的事件埋伏在前路。一旦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发笑。
所以……真的要活吗?
真的要拼尽全力活在这种狗屁地方吗?
要不拉球倒吧!
死了算了。哈哈。
真是越想越有道理呢,反正现在去死和将来去死,也只是简单的死和复杂的死之间的区别。那择日不如撞日,干脆今天就死这儿吧?
没关系的没关系哒。穿越本来就是意外,哈沃西亚早就被达玛拉折腾归西了,我摆烂也不算对不起谁,要怪就怪小苏丹心狠手辣吧。
我张嘴说话了,就像下定了某种决心,连腰杆都挺得更直了:“是的,是我干的。和达玛拉没有关系。陛下,我嫉妒萨莫达拉的美貌,一把推死了她。我还嫉妒达玛拉的纯真,两把推倒了他。”
达玛拉:“?”
我把头颅高昂,让脖颈迎着池面微凉的风感受世界最后的触碰,看着面前苏丹的表情从诧异震惊逐渐变得深邃不可捉摸。
来呀,杀死我,命人砍断我的颈椎,让我无辜地来又突兀地走。
烈日高悬,熔炉一样蒸烤炼化我的理智,额头的血管突突跳动,我等着苏丹宣判。在等待的时间里,心里又滋生出一股极度兴奋的冲动,原来这就是无所畏惧的感觉。说实话,有点爽,虽然大概率一辈子只能爽这么一次。
“我明白了,哈沃西亚,你太爱我了。这不好。”
苏丹却只是这样轻飘飘地回答我,然后挥了挥堆满翡翠戒指的手,吩咐左右近卫。
“把萨莫达拉下葬吧,天热,该放臭了。”
他们就真的忙碌了起来,没人再在意鼓起勇气自首的我。原本绷紧的神经在这一刻断裂,一阵极度的茫然席卷了我的灵魂,我好像获得了某种赦免,但劫后余生带来的却是憎恶与恐慌。
靠啊,这还有天理没天理啊?你们这儿杀人不犯法啊?有人刚刚死掉了哦……服了一群神经病。
在天旋地转的虚幻感中,只有一个裹着羔羊绒毯的小男孩还站在原地,像整个失衡世界里最后残余的一丝确定性。
达玛拉死死地以一个孩童不该有的阴沉眼神凝视着我,可脸上的神色又偏偏那么玩味。
可能是沦落者天生容易理解彼此,我反应了一会儿隐约体悟过来,他似乎在欣赏我对这个局面的惊讶和不适,然后以一种过来人般的优越感进行无声的嘲笑。
达玛拉有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他的眼睛会说话,我一看就能明白,他说:“你还没有习惯吗?这里一直都是这样。”
不过我们冷笑对峙的状态并未持续很久,老苏丹挡在我身前隔开了他的眼神:“达玛拉,我已经决定的事就不要再试图挑战它。”他扬起巴掌又清脆落下,再转身让开时,小达玛拉一边面颊高高地肿起,我依然能看到他的眼睛。
直到苏丹顺手揽着我的腰半拖半带地走了,离开时还留下一句:“达玛拉,学着对抚养你的人放尊重一点,你们也是时候融洽相处了。我说过的,从今往后,哈沃西亚都是你的妈妈。”
哈?
苏丹随口一说,留我痛苦一天。
面目扭曲地跟着苏丹走出去很久,身后那股咄咄逼人的灼热目光犹然如芒在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