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床上,脸上隐隐有着疲惫之色,看了陆江一眼。
陆江的步伐又缓又迟,又被他这样一看,不由站立。
崔玉折说:“你递给我。”
陆江只得将药递到崔玉折手里。崔玉折比他干脆多了,接过药,一仰头喝尽。
一个盛着蜜饯的小盘子被呈到崔玉折面前,崔玉折正压抑着恶心和苦涩,难受莫名。
陆江说:“你吃点这个,压一压。”
崔玉折摇头,“师兄奔波一场,想必也甚是疲累,可先去歇息。”
“我在这陪着你,若是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这蜜饯还是他特意问店小二寻来的,可惜崔玉折不接,陆江手腕悬在半空,只好又收回去。
陆江真不想走,屋内除了床铺外,靠窗的地方还放有一张小塌,他指了指那边,说:“我挤挤就成。”
“太难为你了。”崔玉折不自觉皱了眉,略带不满的看着陆江。
陆江站立难安。他虽不懂,也知师弟刚服用过药物,到底是个什么境况还很难说。
但非死皮赖脸待在这,许是更加惹崔玉折厌烦,陆江没好意思,他慢慢退到门边,说:“师弟,你要有事尽管开口,我就在隔壁,你说一声,我就能听到。”
崔玉折胡乱点点头,又快又急,像是巴不得陆江立马离开视线。
陆江到了隔壁屋,往床上一躺,两手搭在脑后,望着头顶的床幔。
别说他一点都不累,就算困倦疲惫极了,也不敢合眼。想事情怎会到了这般地步?他活了这么些年,可从未听过男子也能有身孕的。说到底,还是怪那天不够机警,掉以轻心了,惹出这一连串的祸事。
要是能替崔玉折受这罪,他真想替了。如今崔玉折身上受苦,陆江心里也受着煎熬。
他凝神听着崔玉折屋中的动静,据这几日对崔玉折的了解,他真有事了,可能也咬牙忍了,不见得会叫自己。
过了三炷香的功夫,始终没有一点动静。陆江以为没有了事情,稍稍放下心来。
突然听到“砰”的一声。
陆江一个箭步冲出去,一脚踹开房门。
崔玉折竟倒在了地上,一脸青白,满是冷汗,嘴唇下咬出了血痕。
陆江心上一跳,慌慌张张到了他跟前,蹲下来把他搂在怀里,手足无措,不知道该碰他哪里。
崔玉折颤声道:“扶我到床上。”
陆江忙点点头,“好、好,你别慌。”
他虽对崔玉折说让他别慌,自个儿心里面实则已是一团乱麻,慌的不行。
让他去杀妖除魔,陆江没半点话说,说干就干,下手干净利落。这会儿却是六神无主起来,脑中一片空白,崔玉折说一句,他才照做。
幸好脑子虽慌,手倒很稳,将崔玉折打横抱起,稳稳当当放在了床上。
崔玉折已痛得说不出话,五脏六腑似乎搅成了一团,他紧闭着双眼,像是快昏过去了一样。
陆江一个激灵,可算回过神来,忙握住崔玉折的手腕,探出体内灵力乱窜,极不平稳。
崔玉折又疼得颤抖,陆江急忙也坐到床上,将崔玉折半揽在怀里,生怕他因身上痛而乱动,再撞到哪里。
陆江灵力纯厚,忙将一股暖和的灵力顺着崔玉折手腕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崔玉折才平息住颤抖,缓慢睁开眼睛。
适才陆江哪顾得上看他,这会感到他好些了,才看了一眼。崔玉折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半睁着眼睛,睫毛低垂,还是很虚弱的样子。
崔玉折也反应过来,自己还躺在陆江怀里,要按他本心来讲,只想离陆江远远的,可他暂无力气,说不出让陆江离开的话,况且,若不是陆江在,怕是自己就要痛死过去。
崔玉折闷声道:“我没料到会这般痛。”
听到他终于开口,陆江心中大石悄悄落下,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我早就说了在这里陪着你,好照料,还好来的不算晚。你适才怎么不叫我?”
崔玉折目光不知转向了何处,不言不语。
陆江见他不想多说,也不再开口。因崔玉折没说让自己离开,陆江便还是轻轻搂着他,抓着他冰凉的手腕,继续源源不断输送着灵力。
那晚的记忆似乎一直很模糊,这会挨着崔玉折,才发觉他很是瘦弱,手腕纤瘦,不知是原本如此,还是这一个月来受的苦导致。
对陆江而言,那晚的记忆分外模糊,这会儿只觉得崔玉折很是瘦弱。
陆江不由觉得他有点可怜,轻声道:“你怎么样了?还痛吗?”
崔玉折腹中似搅在了一起,一阵又一阵的疼痛,他没说话,只摇了摇头。
崔玉折身上痛,心中更是有一丝恐惧,这孩子竟然还在!
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他受了这么大的苦,以为总能把这孩子打掉了,谁想到他这么顽强。
这样的药灌下去早该结束掉所有了,可疼痛全让崔玉折受了,没见半点效果。
从白天到黑夜,崔玉折愈发的沉默,只忍不住时从嘴里溢出几声痛苦的声音。
陆江也心中难过极了,也后悔极了,甚至觉得该劝崔玉折几句,不让他服药。幸好陆江虽年轻,修为却不差,才能顶得住这一夜的消耗。
崔玉折不说话,陆江更说不出一个字。
夜色降临,华灯初上。
崔玉折迟缓的开了口,“没有用。”
“什么?”陆江惊道,他小心看了眼崔玉折的神色,“没打掉吗?你都这么痛了……”
“许是药效不够,你再去煎上几副。”崔玉折断然道。
“不行,不行。再煎几服药?师弟,这一副药下肚,你都差不多死掉一回,再喝药,你受不受的住。”
“那怎么办?难道真要我生下它?来路不正,谁知道是妖是鬼?我生了它,我成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