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袁术打算让周瑜担任部将,周瑜不动其心,还向袁术请求担任居巢县长,目的是借道返回江东,袁术同意了他的要求。周瑜于是经由居巢返回吴郡。
这一年是建安三年。
孙策接到周瑜的信时,正立在演武场边擦拭佩剑。午后的阳光斜斜穿过他飞扬的衣摆,将竹简上的字迹映得发亮。“公瑾要来!”
明明还有好几日才到约定之期,孙策却早早将练兵之事抛诸脑后。他踩着满地碎金般的落叶,在吴郡城楼上走来走去,时不时踮脚眺望官道方向,锦袍下摆扫过青砖,惊起几缕细微的尘烟。"红绸要再添十匹!"他猛地转身,震得腰间玉佩相撞,发出清脆声响,"还有那迎宾的鼓队,定要挑嗓门最亮的!"
一旁的亲卫憋笑憋得满脸通红,小声嘀咕:"将军这阵仗,不知的还以为是要娶新娘子过门呢。"
这话正巧飘进孙策耳中,他非但不恼,反而抚掌大笑:"娶新妇哪有接咱们江东的中郎将要紧?还快去把我珍藏的美酒都搬出来?"暮色渐浓,吴郡城已挂满灯笼,暖黄的光晕里,孙策仍在城门下踱步,时不时抬手遮挡刺眼的霞光,眼底尽是按捺不住的期待。
早春的风还带着刺骨寒意,卷着未化的残雪掠过吴郡城头。孙策却早早披了玄色大氅骑在马上,缰绳在掌心绕了又绕,鎏金鞍韂被他摩挲得发亮。七日前周瑜来信那时他已到横江,他掰着指头数了无数遍,此刻听闻斥候禀报"周公瑾的队伍已到吴郡",他猛地一夹马腹,赤乌嘶鸣着冲出城门,锦袍下摆猎猎如赤色火焰。
"将军!议事..."虞翻攥着竹简追出议事厅,话音未落,只看见扬尘里远去的身影。他望着空荡荡的官道,无奈地摇了摇头。身后传来脚步声,吕范负手而立,望着孙策消失的方向轻笑出声:"随他去吧。"苍指节叩了叩城墙砖,寒风卷着细沙扑在二人脸上,"当年伯符在历阳无兵无粮,一纸书信去周公瑾,周公瑾便偷偷带着士兵粮草——家里的家当来投奔伯符,这害的他叔父周尚被袁术撤职。更遑论他们幼时的情谊,这样的感情……”
早春的江风裹着水汽扑面而来,孙策的红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远远望见那抹熟悉的月白衣袂,他猛地扯住缰绳,枣红马人立而起,长嘶声惊起芦苇荡里的白鹭。"公瑾!公瑾!"他挥舞着手臂,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却带着能穿透十里江雾的热切。
周瑜的白马尚未停稳,孙策已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迎上去,溅起的泥浆弄脏了绣着云纹的靴面也浑然不觉。"可算把你盼来了!"他张开双臂将人紧紧抱住,"这几日我在城楼上望得脖子都酸了!"说罢又用力拍了拍周瑜的后背,直把人拍得踉跄半步,"走!今日定要让你尝尝吴郡的烧春!"
话音渐隐在呼啸的风声里,远处突然传来隐约的马蹄声。吕范眯起眼睛,看见两道身影并辔而来——孙策的红马与周瑜的白马踏碎晨雾,笑声穿透早春的寒意,惊起芦苇荡中一群白鹭。虞翻望着两人紧握的双手,忽然明白了吕范未尽的话:乱世之中,这般过命的情谊,的确比任何盟约都更值得纵马狂奔。
两骑刚踏过城门,鼓角声如惊雷炸响。三丈高的战鼓列于城楼两侧,壮汉们抡起缠着红绸的鼓槌,震得城头的青铜兽首衔环嗡嗡作响。鼓吹手们身着玄色劲装,排箫与笳笛齐鸣,苍凉的曲调裹着早春的寒意直冲云霄,惊得江面水鸟扑棱棱四散飞起。
“听见了吗?”孙策猛地拽住缰绳,战马前蹄腾空长嘶。他伸手揽住周瑜的肩膀,锦袍上的金线在阳光下刺目,“这都是我为你准备的,从城门到都督府,十里长街张灯结彩,吴郡上下无人不知,我江东迎来了最得力的臂膀!”他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今夜还要摆下庆功宴,不醉不归!”
紧接着孙策带着周瑜来到朱漆大门前,门前石狮颈间系着的红绸随风翻卷,门楣高悬的匾额"周府"四个鎏金大字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到了!"孙策猛地推开雕花木门,门轴转动发出吱呀轻响。院中碧水环绕的凉亭里,早有乐师屏息待命,见二人踏入,立即奏起清越琴箫。周瑜不禁怔住。
"喜欢吗?"孙策大笑着揽住他的肩膀,靴尖轻点地面,"这宅子三进三出,前院演武,后院藏书,还有花园可供你弹琴,连厨房掌勺的都是庐江名厨。"他从袖中掏出一串沉甸甸的青铜钥匙,塞进周瑜掌心,钥匙坠着的双生玉佩相撞,发出清脆声响,"从今日起,这里就是你的新家!往后咱们并肩谋划江东,累了便在此处煮酒听曲,岂不快哉!"
“当年你把南边的房子舍给我们住,现在我回报你一个更大更漂亮的房子!”
“伯符……”周瑜看着孙策,满腔的情绪堵在嘴边,声音发颤“我很喜欢”
“这才算什么”
紧接着孙策带着周瑜来到内室的书房,猛地扯开案上红绸,青铜印绶与玄色锦带在日光下泛着冷光。"公瑾!"他大笑着将印信拍进周瑜掌心,"从今日起,你便是我江东建威中郎将!"
他之后又带着周瑜来到校场"这两千儿郎,皆是随我征战曲阿的精锐!"孙策重重拍上周瑜肩膀,惊得他腰间玉佩相撞,"还有这五十匹乌骓马,特意挑了最烈的!"
校场鼓声骤然响起,士兵们齐声高呼"拜见周将军",声浪直冲云霄。
夜色浸透吴郡城时,将军府的朱漆门轰然洞开,三十六盏走马灯次第点亮,灯影里龙纹流转,将整条长街映得恍若白昼。丝竹声混着酒香扑面而来,孙策大笑着揽住周瑜的肩膀,锦袍上的金线蹭过对方月白广袖,"走!今日不醉倒十个,不许停杯!"
孙策端起盛满烧春的青铜爵,大步踏上主厅高台,锦袍上的金线在光影里明灭闪烁。堂下将佐们推杯换盏的喧闹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这位江东之主身上。
"诸位!"孙策声如洪钟,猛地转身指向身旁的周瑜,对方月白广袖垂落,腰间玉珏在灯火下泛着温润光泽,"且看周公瑾!"他抬手揽住周瑜肩膀,酒液顺着爵沿泼洒在地,"这等英俊异才,与孤自总角时便相交莫逆,曾分食同榻,情逾手足!"
堂下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孙策眼中泛起追忆之色,续道:"昔年我困于袁术帐下,是公瑾亲率丹杨子弟兵,又备足战船粮草,助我开江东霸业!"他突然高举酒爵,酒水映着摇曳的烛火,"今日莫说这建威中郎将之位,便是将我半壁兵权相托,论德酬功,亦不足以报当年恩情!"
话音未落,鼓乐声骤然激昂。孙策仰头饮尽烈酒,将空爵重重砸在案上,震得满桌珍馐轻颤:"今夜不醉不休!为我江东得此良将——干!"
酒过三巡,宴会厅已化作一片沸腾的热浪。程普扯开衣襟,抱着酒坛高歌吴地民谣,黄盖赤着膀子与年轻将领们比拼臂力,众人的叫好声震得梁上燕巢簌簌落尘。侍女们穿梭席间添酒,裙摆扫过满地狼藉的果核与酒盏,却总也赶不上众人豪饮的速度。
孙策突然晃着站起身,锦袍歪斜,发冠松垮,手里的玉樽还在不断淌酒。"拿——拿我的兵符来!"他扯着嗓子喊道,声音里带着醉意的颤音,"公瑾想要什么,我都给!"话音未落,吕范慌忙扶住摇摇欲坠的主公,却被孙策一把推开:"别拦我!今日我要把建业的宅子、曲阿的粮库,还有——"他踉跄着扑向周瑜,重重栽进对方怀里,"还有我最宝贝的青釭剑,统统分公瑾一半!"
周瑜被撞得后退半步,广袖堪堪扶住孙策的腰,耳尖红得滴血。周围顿时爆发出哄笑,韩当拍着大腿嚷道:"孙将军莫不是要把江东都劈开两半?"虞翻举着竹简笑得直抹眼泪:"这醉话若记下来,他日定成佳话!"连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朱治都忍不住摇头轻笑,吩咐侍从取来软垫。
"高兴!今天我太高兴了!"孙策揽住周瑜的脖颈,将脸埋进对方肩窝,温热的酒气喷在月白衣料上,"公瑾来了...江东稳了..."他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周瑜的衣袖,像极了幼时在舒县耍赖的模样。慢慢的人就顺着周瑜肩膀滑下去,温热的呼吸喷在对方颈侧,"这些年...你走了,瀼瀼也不在...我守着江东...好没意思..."
周瑜浑身一震,广袖下意识环住即将滑落的身躯。殿内喧嚣如沸,程普与韩当的笑骂声、丝竹鼓乐的轰鸣混作一团,却都成了忽远忽近的虚影。他望着孙策泛红的眼角,指尖抚过对方染着酒气的鬓发,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孙策也是这样攥着他的衣角,说“以后我让我爹带着我们纵横沙场建功立业,我们要一起骑马打仗!”。
“将军醉了,莫要扰了雅兴!”周瑜的声音带着刻意的爽朗,抬头望向满堂宾客。黄盖正晃着酒坛往嘴里倒,闻言哈哈大笑:“伯符这是见着知心人,骨头都酥了!”众人哄笑中,程普踉跄着撞过来要扶,却被周瑜不着痕迹地避开。
他抱着孙策穿过九曲回廊,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身后的喧闹渐渐淡去,唯有怀中的人还在喃喃:“公瑾...瀼瀼…别走...”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周瑜喉结滚动,低头看见孙策睫毛上凝着一滴未坠的酒珠,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