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声传来,简宁拖着沉重的身体去开门。
看到苏雨扬的一瞬间,她愣在原地。
这错愕十分明显,苏雨扬看出来了,于是也开始错愕。
不是你喊我来的吗?
她的表情管理比简宁要强,至少面上没有露出什么。
简宁脸上的表情其实也不夸张,只是眼睛睁大了点而已。
几秒后就又落回去了,变成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她没心情也没力气思考了。
“苏雨扬?”
三个字念得也没什么力气,语调低、语音长。
虽然但是,苏雨扬眨眼的频率还是变了变。
她第一次听简宁念她的名字。
“你怎么来了?”
显然,简宁没有想过是她消息发错人了。
苏雨扬确信自己收到了消息,虽然满腹疑惑,但还是语气如常回答:“你喊我来的。”
简宁耷拉着的眼皮掀了掀,“啊?”
苏雨扬干脆摸出手机给她看。
这下简宁没办法狡辩了。
可惜她现在实在是不对劲,就连尴尬感都如同套上了一层纱,朦胧而隐约。
所以很直白地就承认了。
“发错人了,抱歉。”
说着,她退后一步、手摸到门框,看起来像是想要关门赶人。
“麻烦你跑一趟,改天赔礼。”
苏雨扬大脑飞速运转,停顿片刻后问:“你还好吗?”
简·无能量·宁有气无力,也没了耐心,“不太好,我想一个人待着。”
苏雨扬顿住。
简宁能察觉到她的尴尬,但实在没心力管什么了。
她盯着地板,等苏雨扬主动离开,自己好关上门回去。
十几秒后,身前却传来了一声平静的询问。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能找到这里吗?”
简宁顺着她的话,想到自己确实只发了一个房间号。
为什么苏雨扬能找来?她的大脑拒绝向前进行思考,并催促她回答“不好奇”。
她没把这三个字说出来,而是索性没吭声。
气氛僵硬到窒息。
好在简宁就默默杵在那儿,虽然不吭声,也不看人,但苏雨扬在窒息中有了时间思考。
进还是退?
又是十几秒的思索后。
“你想吃饭吗?外面没有记者,也没有认识你的人。”
她这么一说,简宁才反应过来。
啊,一天没吃饭了。
昨晚十点多吃了一碗面,上午中午在画画忘记吃了,想洗完澡去吃饭来着。
她往外看,走廊上没人经过,看不出什么名堂。
见她有意,苏雨扬补充道:“下午不合规,景悦要加强防护,不可能放人进来。”
简宁听到了,于是迈步出去。
她的手按着门,顺手就要带上门。
苏雨扬立即挡了一下,自然而然问:“带房卡了吗?”
简宁摇摇头,钻回去拿上房卡再出来。
客观来讲,苏雨扬觉得简宁的防范意识有点太差了。
怎么能就这么跟认识不久的人离开?还是在下午明显有人对自己发起“攻击”的关键时间后。
但当她们相对而坐时,当看到简宁埋头吃饭时,她不自觉用一只手抵着下巴,不动声色打量起来。
那些评价、判断、思考的想法也没了,就只是默默地注视,脑海里浮现出更多浅显、无聊的念头。
譬如:她的头发留到这么长了、她的额头有一个小痘痘,最近熬夜了吗?食指上怎么有一条小伤口,被什么划到了,有消毒吗?
思维越发散,注意力越松散,目光也就越来越放肆。
当视线划过飘落的两缕发丝、眨动的睫毛、看不清的眼睛、秀气的鼻子,落到沾着汤汁的唇时,她的喉骨动了动,心率也骤然加快。
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后,她猛地错开视线,往嘴里送了一口面。
简宁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鬼东西,也不在意,只自顾自吃面。
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简宁填饱了肚子,苏雨扬确认了一件事。
简宁脑子空空,没有想任何东西;苏雨扬脑子里的想法换了又换,一向少有起伏的情绪也泛起星点涟漪,最终确认了一件事。
——她对简宁所抱有的不仅仅是所谓“旧情”,她所以为的“青春期的激素消失以后,我对她就无感了”也是一个错误的判断。
她在那边品味死灰复燃的春心,简宁吃完,抬头见她还有大半碗,便道:“我先回去了。”
“一起。”
“?”简宁不理解,但也不关心,转身离开餐厅回房间。
苏雨扬不远不近跟在她身后。
“他们谋财,不会影响到你。”
临近1213门口时,简宁听到苏雨扬说。
是结论,且言简意赅。
她抿唇,拉开房门后往旁边站,是请人进去的姿势。
苏雨扬见她没有继续情绪化,松了口气。
一顿饭下来,温暖的食物安抚了空瘪的胃,顺带也让简宁冷静下来,能听得进去话。
她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没有主动去倒水,看到茶几上有一瓶没拆封的矿泉水,就随手推给苏雨扬,权当招待。
沙发呈“L”形,她坐在较长的“I”那一边,苏雨扬没有跟她并排,而是坐在了“_”那边,与她侧相对。
简宁抬头看向苏雨扬,像是想说什么但没能开口。
苏雨扬便先打破沉默,看向她右手食指,“消毒了吗?雨很脏。”
简宁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第二指节上有一条细细的伤口,切口呈粉红,还没愈合。
民宿中有花,上午摸的时候被花刺划到了。
她摇摇头。
用纸巾压了压,不渗血就没管它了。
苏雨扬没问为什么,起身往别处走。
简宁盯着她的背影,又垂头去看手指上的伤口。
一分多钟后,苏雨扬回来,手中提着一个医药箱。
她把医药箱放在茶几上,坐在简宁身旁,依次打开、取出消毒用品,动作无比自然、从容。
“去洗手。”三个字说得跟发号施令似的。
简宁还真就乖乖去了。
擦干手回来,在她身边坐下后,简宁问:“你怎么找到的?”
苏雨扬眼神示意她抬手。
她乖乖照做。
苏雨扬一边替她消毒,一边回:“大多在卫生间,有些在卧室。”
有点儿疼,简宁缩了一下手指。
苏雨扬目不转睛盯着,等她舒展开后继续,动作放轻了点儿。
“忍忍。”
简宁没吭声,等她结束后才开口:“已经淋过雨了,有用吗?”
“啪嗒——”苏雨扬刚扣上箱子,回头看她。
她眨眨眼。
苏雨扬莫名无奈,又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抗生素。
简宁非常自觉地抬起手,让苏雨扬给她涂。
“怎么弄的?”
“花刺划到了。”简宁盯着她回答。
苏雨扬一抬头就对上她这种眼神,深黑的瞳孔、目不转睛的凝视、没有表情但很可爱的脸。
她莫名开始不对劲。
贴好创口贴后,起身把医药箱放到电视机下,借机坐回了沙发的“_”侧,与简宁相对。
“以后小心。”
“哦。”
很没营养的废话。
“要及时消毒。”
“哦。”
苏雨扬轻轻吸了口气。
在聊天中,通常她不会作为主动找话的一方,但简宁显然更闷,她只能赶鸭子上架。
“其他地方有被划到吗?”
简宁摇头,依然直勾勾看着她。
“……”苏雨扬遗憾落败,回归直入正题的方式。
“下午……很难过吗?”
出乎她的意料,简宁竟然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