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蕴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她总觉得,上官时芜离去的背影,带着说不出的决绝。
“王爷……”段觅微轻轻拉了拉齐玥的衣袖。
齐玥收回目光,强迫自己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走吧,去看你说的绿牡丹。”
她故意提高声音,让暗处的人听得清楚:“只要是你喜欢的,本王都给你。”
这句话像把刀,同时扎在几个人的心上。
齐湛的目光沉沉落在齐玥泛红的手背上,那处肌肤正泛着不自然的红晕,即使在红色衣袖映衬下也格外刺目。
“快去。”他突然捏碎手中花瓣,汁液染红指尖,“给长陵王送烫伤药。”
侍从躬身退下时,齐湛的视线仍黏在齐玥身上。
他看着段觅微踮脚凑近齐玥耳语,少女绯色衣袖与齐玥的绛红衣袍交叠,在阳光下融成暧昧的暗红。
慕容沅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适时递上丝帕:“王爷似乎很在意段小姐?”
齐湛接过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本王只是在想……”帕子突然被攥紧,“这园子里的花,开得太放肆了。”
他起身行至齐玥面前,刻意停在半步之距,这个距离,刚好能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沉水香。
“长陵。”他抬手,袖口暗纹拂过齐玥肩头,“手伤了?”
齐玥后撤半步:“谢七叔关心,无碍。”
段觅微突然插进来:“王爷都是为了护着……”话音未落,齐湛一记眼风扫过,她生生咽回后半句。
“段小姐与长陵倒是亲近。”齐湛忽然伸手,指尖虚抚过齐玥领口缀着的东珠。
齐玥喉骨微动:“七叔说笑了。”
“你当真……”齐湛突然倾身,呼吸拂过齐玥耳廓,声音却恰好能让不远处的上官时芜听见,“喜欢她?”
空气凝滞。
齐玥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上官时芜正低头抚弄菊瓣,藕荷色衣袖纹丝未动,唯有发间白玉兰在风中轻颤。
“段小姐活泼可爱。”齐玥退后半步,声音平稳得像是背书,“侄儿自然欣赏。”
齐湛突然轻笑,抬手摘下落在她肩头的菊瓣,指尖擦过颈侧肌肤,满意地感受到齐玥瞬间的僵硬。
“花瓣沾衣都没察觉。”他碾碎花瓣,汁液染红指腹,“看来长陵的心思……”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上官时芜,“全在旁人身上了?”
齐玥压下眼底寒意:“七叔多虑。”
“是吗?”齐湛忽然扣住她手腕,拇指重重碾过那片烫伤,“那这伤……”
“七叔。”齐玥猛地抽手。
齐湛盯着她泛红的手背,忽然松开力道,他朝上官时芜走去,每一步都踏在满园金菊的倒影上。
那个始终背对众人的身影,此刻正俯身,靠近一朵盛放的白菊,似在轻嗅其幽香。阳光勾勒出她优美的侧脸轮廓,露出的半截脖颈在秋阳下白得晃眼。
齐湛在她身后站定,嗓音含笑:“上官女傅好雅兴。”
她指尖一顿,转身时面上已浮起恰到好处的疏离笑意:“安广王。”
齐湛的目光在她发间白玉兰上停留片刻,“女傅与长陵,似乎生疏了许多。”
上官时芜指尖轻抚花瓣,唇角扬起一个完美的弧度:“王爷与段小姐情投意合,下官自当避嫌。”
她故意让尾音微微发颤,像在强忍什么。
齐湛突然逼近一步,“可本王记得,女傅从前……”
“从前是从前。”她抬眸,眼底一片清明,在齐湛视线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如今时移世易,下官也该识趣了。”
一阵风吹过,她发间白玉兰突然坠落,齐湛弯腰去拾,却见她抢先一步踩住那朵花,藕荷色绣鞋碾过花瓣的力道,让他心中一颤。
“女傅倒是洒脱。”他直起身,语气里带着试探。
上官时芜转身离去时,竹青色披帛扫过满地残菊,她背影挺得笔直,却在转角处“不慎”撞到花架,一盆绿菊轰然坠地,瓷片四溅。
“女傅当心!”齐珵飞奔而来。
上官时芜蹲下身,假意去拾碎片,实则让齐湛看清她微红的眼眶:“无妨。”她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横竖……都是要碎的。”
“女傅不难过吗?”少年的眼睛清澈见底,“四哥他……”
“殿下。”上官时芜猛地打断,声音却温柔得令人心碎,“这世间有些事,并非……心之所向,便能如愿以偿的。”。”
她起身时“恰好”让齐湛看见自己将某物塞进袖中,那是半块染血的帕子,角落绣着朵海棠。
远处,段觅微正踮脚为齐玥整理衣领,齐玥面无表情地任她动作,她目光扫过满地碎瓷,又迅速移开。
满园金菊在风中摇曳,暗香浮动中,谁也没看见上官时芜在转角处,将染血的帕子轻轻按在唇边。
那上面根本不是什么海棠,而是她用胭脂临时点出的痕迹。
齐湛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眸色渐深。他转向仍站在原地目送的齐珵,“珵儿,今日的课业可完成了?”
少年回神,却仍忍不住望向那道青色身影:“父王,我……”
齐湛冷声打断,指尖重重扣在玉扳指上,“她是女傅,你是学生,君臣师生之礼,你当谨记于心,恪守不逾!”
少年抿紧了唇,眼中的光一点点暗了下去。
齐湛转身,目光落在齐玥身上。
段觅微正踮脚为她整理衣领,齐玥虽未拒绝,眼神温柔却透着一丝疏离,仿佛是在配合一场戏。
齐湛眯了眯眼,忽然抬手招来暗卫:“去查查,段家最近可有异动。”
暗卫领命而去,齐湛盯着满园金菊,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若这只是一场戏,那演戏的人,未免也太沉得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