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什么?自残给谁看?
那人又不会心疼,可若不是这样,她又要如何证明自己还活着?
暖炉的热度透过衣料传来,却暖不了她冰凉的手。指尖敲击着窗框,节奏越来越乱,就像她此刻的心跳。
既期待见到那人,又害怕看到不该看的画面。
夜色中,长陵王府的轮廓渐渐清晰。
上官时芜深吸一口气,夜风灌入肺腑,冷得发疼。
她不该来的,可若不来,她怕自己会疯。理智与情感的撕扯让她精疲力尽,可比起失去那人的痛,这点折磨又算得了什么?
“小姐,到了。”禾桔小声提醒。
车帘掀开的刹那,一阵熟悉的琴声破空而来。
《凤求凰》。
上官时芜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这首曲子,曾是她将齐玥圈在怀中,一个音一个音教会的。那时少女总爱故意弹错几个音,就为让她多握一会儿手。
如今这琴声行云流水,是为谁而奏?
琴音缠绵,如诉如慕。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这首曲子只该属于她们二人。
可如今,它却飘荡在长陵王府的夜色里,为另一个人而鸣。
是为段觅微吗?
那个眼尾带着朱砂泪痣的女子,那个……可以光明正大站在阿玥身边的人?
上官时芜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她却浑然不觉。
痛吗?
可这点疼又算得了什么?比起心口那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这点皮肉之苦,不过是徒劳的自我惩罚。
“小姐……”禾桔担忧地看着她。
上官时芜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去敲门。”
后门很快打开,一个老仆探出头来,看清来人后明显一怔:“上官女傅?”
“去通报。”简短几字掷地有声。
老仆面露难色:“这个时辰,王爷正在……”
“我知道她在见客。”上官时芜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眼底却燃着一簇暗火,像是要将这夜色烧穿。
老仆犹豫片刻,终究不敢怠慢,匆匆进去通报。不多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回廊尽头走来。
齐玥。
月光下,她一身素白长袍,发间只簪一支白玉簪,清冷得像是画中走出的谪仙。
腰间那方金印在月色下泛着冰冷的光,眼前这个清冷矜贵的王爷,哪里还是当年那个会窝在她膝头,撒娇讨糖吃的阿玥?
“女傅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齐玥在五步外站定,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像是她们之间从未有过那些刻骨铭心的过往。
上官时芜的视线贪婪地描摹着这张朝思暮想的脸。
多久了?
她再没能这样光明正大地注视她的阿玥。
她发现齐玥眼角多了一颗泪痣,那是用朱砂点的,艳得刺目。她记得段觅微眼角就有这样一颗痣。
“王爷好雅兴,《凤求凰》……弹得不错。”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冰面传来,每个字都带着细小的裂纹。
齐玥眼睫颤了颤,目光在上官时芜精心妆点的面容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开。
月光下,上官时芜看见她喉骨轻轻滚动。
“听说段小姐今日来过?”上官时芜向前一步,袖中的手微微发抖,“待了两个多时辰?”
月光变得刺目,她看见齐玥那根陌生的素白绸带取代了她亲手绣的海棠发带。
齐玥忽然笑了,“女傅消息灵通。”
连竹提着灯笼疾步而来,灯影摇曳间,她下意识唤了声:“姑娘……”又急忙改口,“女傅夜里当心台阶。”
灯笼暖光悄悄往上官时芜脚下偏了三分。
“王爷不请我进去坐坐?”上官时芜听见自己说,声音很轻。
齐玥沉默片刻,侧身让开:“请。”
上官时芜迈步向前,却在经过齐玥身边时闻到了一丝陌生的茉莉香。她的脚步顿了顿。
“段小姐的香粉……”她轻声说,“倒是别致。”
齐玥没有回答,只是领着她往书房走去。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却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茶盏轻叩案几,连竹奉茶的手有些不稳。
“女傅请用。”她退下时,目光在两人之间停留了一瞬,像是担忧,又像是无奈。
上官时芜略微颔首,指尖触到茶盏时,被烫得微微一缩。
书房里熏着沉水香,案上摆着半局残棋,上官时芜的目光落在棋盘边的一个锦盒上。
“女傅看什么?”齐玥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段小姐送的贺礼,一颗东珠。”
上官时芜胸口一窒。
齐玥的声音带着她从未听过的疏离,仿佛她们之间隔着的不是一张案几,而是万丈深渊。
她疼得几乎站不稳,却还要维持着最得体的微笑,就像乞巧节那夜一样。
>听闻长陵王最爱东珠,我特意寻了一颗,衬她那双眼睛
她看着齐玥淡漠的侧脸,忽然明白自己输得彻底。
她以为推开是对那人最好的保护,却忘了人心最经不起试探。
如今那人眼中再无柔情,只剩下让她心碎的疏离。这场自编自导的戏,终究伤她最深。
“很衬王爷的眼睛。”她机械地重复着段觅微说过的话,每个字都像刀片刮过喉咙。
齐玥逼近的脚步惊碎了满室寂静。
她微微俯身时,垂落的发丝扫过对方颈侧,带着沉水香的气息拂过上官时芜的耳廓。
太近了。
近到能数清彼此交错的呼吸,近到能看清对方瞳孔里自己的倒影。
上官时芜望着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的眼睛,如今只剩下一片让她陌生的寒凉。
阿玥,你可知道,我宁愿你恨我,也不愿你走上如今的路。
可我更怕……更怕你因为我,连恨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