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玉手背碰一下脸颊,鸽子血的黏腻感犹然残存,“难不成裴将军以为自己来领赏的?”
裴靖逸闻言轻笑,肩膀一沉,肌肉绷紧的刹那,两名铁鹰卫竟被反震得踉跄后退,虎口发麻!
他并未继续对峙,反而动作干脆利落,单膝跪地,行一个标准不过的礼节,“顾相不必如此,你若执意要下官跪,下官自当遵从。”
顾怀玉终于起身,走到他身前,靴尖轻抬,慢悠悠地踩在裴靖逸的手背。
就是这只手,今日差点一箭射穿他的喉咙。
靴底缓缓碾过他的指节,力道不重,却极尽羞辱。
裴靖逸任凭他的靴尖在手背施压,忽然低声一笑,“顾相的足倒是秀气,莫非小时候缠过足?”
从未有人敢这样冒犯顾怀玉,他脚下力道骤然加重,靴尖狠狠碾过裴靖逸的指节,“裴将军这张嘴,没少令你吃亏吧?”
裴靖逸抬起眼看他,美人如居高临下地瞧着他,积雪明净的脸凛若冰霜,低垂的睫毛幽如深潭,煞是好看。
他面不改色,甚至向前倾身道:“下官只是实话实说,顾相的足这般精致,着实罕见。”
顾怀玉本打算今日到此为止,但这会他改了主意,靴尖慢悠悠地在裴靖逸手背上蹭了蹭,擦去鞋底的灰尘,“裴将军明日不必进宫了,本相许你三日假。”
裴靖逸微微眯起眼,“哦?顾相有何差遣?”
顾怀玉修长的手指在空中轻勾,铁鹰卫立即捧来一条乌金绞丝鞭。
鞭身在烛火下泛着冷光,鞭梢缀着细小的倒刺。
裴靖逸敛去唇边的散漫笑意,直勾勾盯着顾怀玉。
顾怀玉慢条斯理地将鞭子缠在手掌,皮革与白玉般的手腕形成鲜明对比。
他用鞭头挑起裴靖逸的下颚,微微躬身问:“裴将军为何不语?嗯?”
裴靖逸呼吸间尽是他身上的清香,莫名叫人喉头发痒,“顾相的鞭粗细正好,润得发亮,真是漂亮。”
“啪!”
鞭梢突然抽在他颈侧,留下一道红痕。
顾怀玉略施小戒后问:“裴将军的嘴倒是硬,不知骨头硬不硬?”
裴靖逸抬眼盯着他,嗓音带哑:“我身上还有个更硬的东西,顾相可想验验?”
顾怀玉眉梢一挑,指尖轻轻摩挲着鞭柄,眼眸一抬,两个铁鹰卫当即会意上前,从背后钳制住裴靖逸的双臂,将人牢牢地摁住。
“是吗?本相倒想瞧一瞧,裴将军到底有多硬。”
鞭头骤然狠狠地捣入口腔!
硬实的皮革不知沾着谁的血腥气,直冲入裴靖逸的喉咙,他颈间肌肉暴起,却用犬齿死死咬住鞭身,喉间发出低沉的闷吼,像头被激怒的猛兽。
两个铁鹰卫不足以制住一个万军之中取敌首级的将军,但顾怀玉手里的权力可以。
顾怀玉俯视这双凶悍的眼眸,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裴将军咬本相的鞭子咬得那么紧,叫本相如何是好啊?”
裴靖逸突然松口,却不是屈服,他舌尖卷着鞭头重重一刮,像野兽舔舐猎物般,将鞭身上的血渍尽数卷入口中。
血珠从他嘴角溢出,他却咧开一个带着血腥气的笑。
混账东西,找死!
顾怀玉手腕一翻,鞭头铁扣直接撕开他嘴角。
鲜血喷溅在青袍上,裴靖逸却就着这个姿势,染血的利齿再次叼住鞭身,眼里的凶光毕露。
这头狼即便被按在爪下,也要用獠牙告诉猎人:老子随时能撕开你的喉咙。
顾怀玉寒着脸转动鞭头,锋利鞭头钩过裴靖逸齿间与腮帮子,像是剥去猎物皮毛的刀,刮得他的喉舌血肉模糊。
血腥味伴随着皮革的冷硬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顾怀玉按耐住躁动,深吸一口九黎血的气息,“啪”地一声撂了鞭子。
好好的九黎血,又一次浪费了。
裴靖逸肩膀向后一活动,脱开铁鹰卫的钳制,偏头吐掉口中血沫,又浑不吝地盯着顾怀玉。
顾怀玉不是头一回遇到硬骨头,但裴靖逸是唯独一个让他指尖发痒的。
这匹烈马越是嘶鸣挣扎,他越是想亲手折断它的脊梁,一寸寸碾碎它的傲骨,直到那双桀骜的眼睛里只剩下自己的倒影。
他转身走回案几后,握着帕子擦拭掌中血迹,“裴将军还是不服气罢?”
裴靖逸抬手抹过唇角裂伤,鲜血在脸颊碾成赤色血痕,忽然唇角向上一勾,猩红血迹延到下颚,显出几分凶戾相,“顾相的官威如此大,下官怎会不服气?”
顾怀玉缓慢擦拭着一根根手指,目光悠悠扫量他一遍,“既然服气,那就罢了,本相本想给你一个报复的机会。”
裴靖逸哪能不知他在钓鱼,却偏偏按捺不住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本性,“顾相何意?”
顾怀玉将染血的帕子掷于案上,掀开早已备好的捕兽笼,“裴将军,敢不敢与本相打一个赌呢?”
“赌什么?”
裴靖逸眉峰微挑,确实想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顾怀玉说得泰然自若,“本相赌不出十日,裴将军会心甘情愿跪着求做本相的人。”
裴靖逸眯起眼睛,舌尖抵着齿间伤口,“顾相这般自信?”
“裴将军若怕了……”
“怕?”
裴靖逸突然低笑出声,因为这个字实在可笑,对一从尸山血海里滚过来的人,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他怕的东西。
他向前迈进一步,铁鹰卫的刀鞘立刻交叉挡在他身前,他浑不在意任刀刃贴上咽喉,“既然要赌,顾相总该说说彩头?”
“若裴将军赢了……”顾怀玉倒还没想过这个可能,慢条斯理道,“本相任你处置。”
“任、我、处、置?”
裴靖逸一字一顿地重复,目光里的戏谑轻佻意味深长。
顾怀玉微微倾身,唇红齿白的嘴轻轻开合:“裴将军敢不敢跟本相赌?”
裴靖逸盯着他看许久,似想从那张美艳无瑕的面孔下看出什么破绽,最终低低笑了一声:“我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