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渊帝道府中尚有老仆打理,余初晏叩了叩门。
不多时,大门缓缓打开一丝缝隙,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探出头。
他像是早知会有人来此,轻轻颔首,便请余初晏入内。
这时余初晏才发现,他是名哑奴。
老者比划半响,余初晏并未看懂,稍加思索,掏出曾给皇帝看过的麒麟玉佩,拿给老者看。
老者果然不再比划,抚摸着玉佩怔怔出神,仔细端详过余初晏的容貌后,复将玉佩交还。
他不知从何处拿出陶埙,置于唇边吹奏,一位少女从不远处的楼阁中灵巧地翻出,来到两人面前。
“祖父,你找我?”
少女上身穿着夹袄,下身叠穿了几层,看起来不伦不类的。
更让余初晏觉得违和的,是她的气场,怎么看都是普通不过的无色,余初晏就是觉得诡异,不动神色打量了好几眼。
少女与老者用手比划着交流,很快,老者又朝余初晏颔首,蹒跚着离去。
而他的孙女径直走向余初晏,“祖父让我带你逛逛,走吧。”
“我叫叶苒,你叫什么?”
“余初晏。”
国师府很大,期间引山泉水作溪,流经整个府邸。
府上大部分建筑依水而立,山水环绕,楼阁错落有致。
叶苒一一介绍过这些楼阁,指明主院,“主院已经收拾过了,东西都有,你要是想住,随时都能住。”
余初晏无心听她讲解,也无心旁观风景,目光始终粘在她身上,眉心紧蹙,似乎遇上了怎么也想不通的难题。
叶苒被她看得心中发紧,手足无措,“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你的命格很奇怪。”余初晏说,“是早夭之像,理应活不过二八,但你却活下来了。”
不仅如此,周身气场相当奇怪,若非她四肢协调,体内之气运转流畅,余初晏会以为她不过一具被人操控的活尸。
叶苒僵硬地扯着笑,“你怎么诅咒人?我早过了十六了!”
横竖与她没有太大关系,余初晏只是奇怪而已,改命不改命格,迟早还是会死。
不再关心眼前人,余初晏道:“你不用跟着我,我自己逛即可。”
说罢朝着主院而去。
叶苒似乎被她先前那番话说出了火气,转身愤愤跑走。
主院位于府中心,是一小片湖心岛,由廊桥连接岸边。
因着湖水是活水,并未结冰,枯荷伏在水面上,时不时因游鱼触碰而轻晃。
掠过水面,稳稳落在地面,最初感受到的便是师尊布下的阵法。
难怪湖面不结冰,不单单因为活水,还因为师尊布的阵另岛上四季如春,冰雪沾染不了半分。
外设有结界,一般人无法入内,但拦不住一脉相传的余初晏。
岛上生机勃勃,四周花卉盛开,像是有人精心打理过,应当是那哑奴。
院中的香樟树长得肆意,清香扑鼻,树下还吊着一座秋千。
以前在玉虚山上也有这样一座秋千,师尊孩子心性,分明是自己爱玩,却总要带着她一起,硬说是陪她玩。
余初晏晃动一下秋千,没有坐,转而推开房门,进到室内。
室内陈设简洁,前厅,书房,居室与后院一间汤房。
汤房里内设有一汪温泉,余初晏伸手一探,是普通的水,还以为师尊会用灵泉这么奢侈之物。
房中很干净,未沾灰尘,仿佛屋主从未离去过。
书房中摆着几册书卷,余初晏随手拿出一本翻动,上面带有有幼儿随手涂鸦与稚嫩的笔记。
她猜测是青渊帝的,因为后面几本书上的笔迹笔锋渐利,与师尊的笔迹大相径庭。
还有几卷画像,是年轻时的帝后以及青渊前两任已逝去的帝后,师尊的也有,她一直是余初晏记忆那副模样,从未变过。
另一副却是名陌生女子,骑在高头大马上,骏马前蹄高扬,她头戴金冠,身着黑色劲装,腰间别着一枚凤凰振翅的玉佩,眼神睥睨望来。
画上没有任何文字记载她的身份,但能被收于此间,应当与师尊关系匪浅。
余初晏将画卷重新收好。
天色渐沉,湖面上飘起雾气,朦胧一片。
书房的窗户能望见上岛的廊桥,那名奇怪的少女,端着吃食行走于其间。
她被结界阻拦,慢慢于结界上画出复杂的符文,才被允许通过。
见到余初晏后,她像是忘记了之前的芥蒂,自来熟地向余初晏搭话,“你和国师什么关系?这么多年除了我和祖父,没人能直接进到这里。”
“那个符文太难画了,你们这结界密码太落后了。”
余初晏看一眼她端来的食物,简单的清粥小菜,平日里在宫中吃得太好,这些吃食有些入不了她的眼。
她站在窗前没动,“我不吃,留着你们自己用。”
对于叶苒口中奇怪的词汇,她也直接忽视,“我进来无需画符,师尊的结界认识我。”
叶苒动作一顿,口中小声嘀咕着:“修仙的就是了不起……”
把玩着手中的纸鹤,余初晏没有避讳旁人,将纸鹤放飞出去,它们会送至皇宫,告知帝后与太子,她今晚憩于国师府。
转头见叶苒欲言又止,余初晏道:“你还有何事?”
“你能允许我祖父离开国师府吗?”
两人同时开口。
余初晏没想到是此事,便问原因。
叶苒皱眉,“国师府中潮湿,我祖父年龄大了,风湿一犯,腿脚疼得受不了。”
“况且这里太偏僻了,根本没有郎中愿意过来。”
“既然你是国师府的新主人,看在我祖父这么多年劳苦的份上,放他下山去,反正他也说不出话。”
她一口气说了许多,隐隐有抱怨之意。
余初晏倒无所谓,她不会久居国师府,老奴走了,皇帝应该也会再安排其他人补上。
想起皇帝给她的地契中,还夹有老奴的卖身契,遂问:“那你们可有其他去处?”
叶苒忙点头,国师府虽然偏僻,守在此处酬劳给得倒是多,她早就备好了银两,也看好了院落,只等下山就能安顿祖父。
“那你们明日就可自行下山。”余初晏随手拿出卖身契,只有那名老者的,叶苒的并不在其中。
余初晏抬头看着她,面带疑问。
“啊!我是祖父在山间捡的孤女,钦天监的人也知道,应当是忘了给我补卖身契。”叶苒挠挠头。
卖身契交到她手中,叶苒满心欢喜左右检查,确实是她祖父的名讳,宝贝似地收进怀中。
眼见余初晏摆出送客的姿态,叶苒目光右移动,像是在听什么东西说话,而后眼神逐渐坚定,咬牙复又道:“等等!只有我祖父要下山!我……我要跟着你!”
余初晏:“……”她是什么香饽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