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初晏上前扶住李晓蓉,拨弄开她的碎发,看到了她红肿的脸,与被指甲划破的唇角。
看到李晓蓉眼中倔强不肯落下的眼泪,心中不知做何想,最终叹了口气,“你说这种话,又伤自己,又伤夫人的心。”
李晓蓉说完就后悔了,爹娘疼爱做不得假,她只是一时口快,可话已说出口,覆水难收,只能避开林氏的视线,捂着脸一言不发。
林氏气不过,哪怕一众下人拦着她,替她顺气,她狠下心不去看李晓蓉,“既然你道能养活自己,那也不必待在李府了罢,恰好你舅家有座绣庄,明日起你便去绣庄做工……”
“去就去!”李晓蓉不待她说完,直去收拾行囊。
“这怎么使得!”婆子想去拦,又是一阵劝阻。
林氏却道:“与其让她在此逼迫阿晏帮忙,来日后悔又心生埋怨,不如一开始就让她先吃上一番苦头。”
婆子重重叹气,往后室去追李晓蓉,这回林氏却没阻拦。
勉强收拾好容颜,林氏打起精神向余初晏致歉,直道李晓蓉又给她添麻烦了。
余初晏难得觉得事情棘手,也不知做何态度,只能轻声道:“晓蓉并非有心说出那番话的。”
“我知道。”林氏苦笑,“我与她爹从来只希望她平安健康,适龄嫁个好人家,有我和她爹在,断不会有夫家敢刁难于她,如此顺遂一生。她偏偏要去走那艰难的路,任性至极。”
余初晏抿唇,“可是夫人,如果晓蓉过得不开心,也能叫顺遂一生吗?”
“她是没吃过苦头,世间对女子本就多有苛责,女子独立门户养活自己哪是说说那么容易。”林氏终是不想再谈,打定主意让李晓蓉去绣庄做几天工,吃几天苦头。
虽说如此,等李晓蓉真提着包袱离家时,林氏又在背后捂着嘴呜咽。
余初晏瞧见了,又去看李晓蓉,她同样咬着牙默默流泪。
“阿晏不必送我,横竖是舅舅的绣庄,不会有人为难我。”李晓蓉轻轻抱了抱她,知晓她的心忧。
“娘亲说得对,是我太任性,不应该强求于你,我要自己证明给娘亲看!”
说着她忽而朝着林氏跪地,遥遥磕了个头,才登上马车,头也不回地离去。
到底放心不下她,余初晏留了一道诀在李晓蓉身上,才与林氏道别后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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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李晓蓉一见,余初晏心情莫名低落,照常在皇宫转了一圈,仍然未能找到阵眼。
盘算着是否应该扩大搜查范围,找不到阵眼,皇帝就得一直困在仁安宫,靠着她的符箓续命。
她愁眉不展,皇帝倒是悠闲自得,还有闲心召人进宫和他下棋。
见余初晏,皇帝也不避讳,直唤她过来,将那棋手介绍与她。
“此乃钦天监监副裴松山裴大人。”
眼前白面书生看模样不过二十四五,身着绯色官袍,端端正正朝着余初晏作揖行礼。
余初晏兴趣缺缺,随意扫一眼他,橘色之气拢在身边,搭上他一身红,像是枚熟透的柿子。
“……国师府闲置多年,如今重新修缮一番,阿晏若是想,几日后便能入住,届时便让裴监副领着阿晏熟悉一番。”
原来是老龙想把师尊以前住的宅子给她,不过既然是师尊的宅子,找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生领着她熟悉做什么,这人之前也住在那里?
工具一摆,开始今日的画符,若不是在皇帝身边画效果更佳,余初晏已经回东宫了。
偏生那大柿子连棋都不下了,凑到她身边观摩。
皇帝也不制止,自顾自批阅起奏折来。
最后一笔朱砂落下,符文闪过金光,凡人看不见的灵气封印于其中,金光很快褪去,符箓已成,乍一看与普通符纸无异。
大柿子忽然盈盈一笑,声音清朗,“早听闻仙人制符奥妙无穷,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多亏了小仙,下官才能观得如此异象。”
“……”余初晏又瞥他一眼,神色微妙,方才制符有何奇观,不过是一点点金光。
浮夸之人。
余光见皇帝不停打量着他两,心中顿悟,这青渊帝怕不是派人来偷师的,想着大柿子学会了,就能不再受制于她。
长袖一挥,工具自然收进袖中,却是不再看旁人,也不搭话。
余初晏将符交到汗流浃背的汪朝顺手中,与青渊帝打个招呼,自行离去。
不多时,汪朝顺追了上来,嘴中不断嚷嚷着,“小仙留步,小仙留步。”
脚步微顿,还是等他追上,余初晏见他寒冬腊月里不停用帕子擦汗,提醒道:“陛下殿中地龙不要燃太旺。”
“奴才省得。”汪朝顺又抹了把虚汗,这余初晏速度太快,他跑了半天才追上,累得直喘气。
想到陛下的托付,他尬笑道,“却不知小仙如何看今日那位裴大人……这裴松山大人年二十又四,还未有婚配,家中父母具是清正之人,他又是家中二子……虽说目前只是从六品监副,未来可期……”
余初晏不想听他絮絮叨叨,打断他,“你去回禀陛下,我自己也学艺不精,是万万不可能收徒的。”
说罢,不再给汪朝顺继续往下说的机会,拂袖而去。
留在原地的汪朝顺笑容一僵,遥望了片刻,才跺脚跑回安仁宫复命。
心中暗松一口气,幸好这余小仙是误会了。
他复问跟在身后的小太监,“你可听清,余小仙说的可是什么收徒?”
小太监毕恭毕敬回:“奴才听得清清楚楚,余小仙说是绝不可能收徒。”
汪朝顺这下彻底将心放回胸口,等到了安仁宫大门,撞上了皇后仪仗,刚安下的心再度高高悬起。
不巧太子竟也在其中。
太子眼尖,一眼便瞧见了行礼的汪朝顺,直问:“你不在跟前伺候父皇,在外头做什么?”
汪朝顺苦哈哈地陪笑,“奴才方才送走小仙大人,如今回来复命。”
太子知晓小仙指的是替皇帝治病的那位高人,从未见过本人,总因为各种原因错过。
今日又是这般,高人前脚刚走,他后脚才堪堪到安仁宫,赵景泽感慨这位高人太过神秘。
宋瑛却是眉心一压,问道:“殿内还有何人在?”
汪朝顺又想擦汗了,强忍着心虚,“是钦天监监副大人,陛下召他来学习观摩一番,日后若是小仙不在身边,也好有个准备。”
也不知皇后信了没,好歹再未多言,领着太子入内了。
汪朝顺差点腿一软瘫倒在地,由小太监扶着也是颤颤巍巍回到殿内。
日后这种事,他定要想法子推拒了陛下,若是让皇后娘娘知晓,陛下顶多挨上几顿骂,而他怕是这身衣服都保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