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街,时一柒很熟悉,却不是在前面他带路。
这是最后一个受害人,也是目前的嫌疑人,陈晓明还没醒来,失血过多最少也要半天才能转醒。
有嫌疑,但不多,毕竟陈晓明就一个人,没法做到拿走那么多人的伴生体,除非他背后有一个巨大的犯罪团伙。
时一柒快速摇摇头,怎么越想越可怕了。他才刚刚加入和平维护公司,前二十三年打工打的头昏脑涨,现在干什么都要靠小七帮忙,根本没胆子去想潜藏的阴谋诡计。
小七真的好厉害啊……
袁梅站停到警戒线外:“时一柒,再详细说说那天的景象。”
刑警李茶已经在资料档案上记录完整笔录,小七不满拧眉。
时一柒冲小七安抚地笑笑,接着正色对袁梅又说一遍那天遇到的事情和进行了什么举措。
时一柒:“流血很多很严重,我来的时候他已经昏迷……”
袁梅和梅梅四处走动,垂眸仔细看警戒线范围内的情况。
时一柒:“听到呼救的时间大概是下午两点半左右,没看到他身边有伴生体……”
梅梅指向墙面上的血迹,袁梅戴上白手套在上面摸了摸。
“……”时一柒声音小了些,“在进行急救措施前报警,那个时间大概是两点四十分……”
袁梅淡淡应声:“嗯,行。”打断时一柒的尾音。
是她让时一柒重复,敷衍了事的也是她。
身在事件中心时,查案的人要佩戴手套以防留下没必要的指纹造成误会,袁梅刚刚触摸过血迹,摘下想要换副新白手套,低头却看见手心正中间出现道道裂隙。
裂隙,像是血迹渗入手套沾染到手心,血色中带着黑斑,突然向看呆的袁梅猛冲而来。
她一仰头,手甩出去拍到旁边半空中的梅梅。
离她最近的步晚安都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向后踉跄两步。
时一柒对袁梅明目张胆的针对有些胆怯,扭头想看看小七,却瞥见袁梅身形摇摆差点摔倒。
发生什么了?
身体条件反射伸出胳膊想去扶,却被一股拉力拽回原位,时一柒愣住,想起只有小七能做到动他的身体。
小七不会允许时一柒上前帮扶,他不过是略施惩戒,幻像能力出自名为洛川的伴生体,时效很短却足够吓到人。
小七卷起手边细软的发尾,眸子微眯,不回应时一柒投来的茫然目光。
袁梅已经稳住身形,步晚安上前捡起梅梅交给她,低声询问,袁梅再细看手心,上面什么都没有,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白日噩梦,想追寻源头却什么都见不到踪影。
“小七。”时一柒叫出声,却不知道要怎么问,没头没尾觉得是小七干的。
小七笑看他:“怎么了?”
可能不是小七,他没办法做到离这么远让一个稳重的领导做出那么失态的行为。
时一柒摇摇头:“没事。”
他走进警戒线内,极其警惕地打量周围,跟昨天离开时没有区别,垃圾箱里那堆垃圾也没新增或减少,特意多看两眼,没发现有形似小刀的物体。
小七拽拽他的发尾:“它不在这里。”
时一柒头顺着被拽的方向歪:“那去哪里了?是被别人拿走了吗?”
小七:“嗯。”
这一声随意,却叫人心脏激烈跳动,瞳孔因此微微紧缩,眼前模糊起来,快速划到正在怀疑自身情况的袁梅身上。
这次案件是真的有隐情,不管谁是嫌疑人,现在最重要的是知道要怎么做能让伴生体发狂,并且悄无声息地取走伴生体,没让主体发觉丝毫。
当务之急是劝告袁梅组长转换查案思路,可时一柒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说,他的大脑很乱,前不久的背后团队阴谋论再次回到他的脑海。
白皙年轻的脸蛋皱出褶子,在袁梅身旁站定,话在嘴边滑来滑去,始终无法开口,以上全是他无厘头的猜想,根本不敢大张旗鼓说出来。
现在甚至都不能保证陈晓是凶手,没有足够的证据和动机证明。
时一柒退后两步,腰背碰到阻碍停下,警戒线回弹又让他向前一步。
还是算了吧,袁梅组长一看就很聪明,肯定也发现了这些疑点。
“步晚安,”僵在原地面色疲惫的袁梅突然说,“你带着时一柒继续查下去,有问题立马联系我……或李孟德。”
步晚安:“好。”
他不是刨根问底的人,没问袁梅要去做什么,只需知道她当前的脸色不太好看。
时一柒也跟着点头:“好。”
袁梅步履匆忙地离去,衣摆被冷风吹得鼓动,她要搞明白刚刚眼睛出现什么问题,身为和平维护公司的员工必须惜命。
游走于世间最危险的境地,稍一疏忽就是万劫不复。
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口,看守在警戒线外的警察视线扫过,又极快回正。
望向周围。时一柒暗叹此地竟然只剩他一人。
时一柒:“接下来做什么?”
小七:“去美容院。”
时一柒:“美容院?”
小七:“高欣工作的地方。”
为什么去那里?
还没问出口,小七直接说:“去问她和蔡洵的关系。”
时一柒似懂非懂地点头应好,他记得袁梅走时没留下钥匙,车应该已经被开走,时一柒掏出手机准备打辆车。
“我会开车。”
时一柒吓得后仰,这才发现旁边站个步晚安,把他和小七的对话全听见了。
时一柒:“……好。”
他和小七没说什么,怎么会有种被捉到的窘迫感,耳阔传来小七的低笑,估摸是又在嘲笑他胆子小。
米美美容院,勉强算正规医院,千万种美容项目列在高墙,高欣的大头照挂在“年度最佳修容师”的下面。
来往的人,男男女女都有,还有面部或肢体有缺陷的小孩被抱父亲或母亲抱在怀里。
每个人长相不同,美丑不一,唯一的共同点是脑袋的左右两侧都漂浮着伴生体,这个奇怪的世界名为乐土,被恶体包围,夹缝中努力生存。
曾经经历过末日,也就是大灾祸,现在重建完毕,看似是重新步入正轨。
小七再次霸占身体使用权,凭时一柒的呆样和步晚安爱隐身的习惯,让两人去套话简直是难上加难,即便袁梅在这里也行不通,那个女人只会公事公办,偶尔用那被伴生体政策侵蚀的大脑看不起时一柒。
“时一柒”没有向前台出示证件,以客人的身份进入医院大厅,美容院人满为患,做什么都需要预约时间,咨询台前不间断的站人,问出的问题也五花八门。
“李医生在那层?”
“我预约的时间好像出错了……”
“厕所在哪儿?”
美容医院的前台值班有两位:成华和梁欣,一男一女忙得晕头转向。
“你好。”
“你好。”梁心头也不抬地给人印章。
“高欣医生在吗?”
“有预约吗?”梁心抽空抬头看一眼,是个长相出色,气质更要突出的帅哥,足够慰藉忙碌一天的焦躁。
她语气缓和:“预约软件上会显示医生的在线情况。”
青年的眼眸微敛:“这样啊,我没有预约,我是她的朋友,这两天没见到她,就想着来她工作的地方问问。”
“你是她朋友?”梁心放下手中没打的单子,全部放到旁边成华手边。
她面容迟疑:“我没听她提起过你啊……”
梁心也是美容医生,只是今日恰好分配她到前台,原本以为会跟往常一样轻松,坐在椅子上唠嗑闲聊就能度过平静的一天,没想到今天会有这么多人,接待两个奇葩比做一两台手术还要累。
更巧的是,她和高欣同属面部美容,名字相似让两人同事关系和谐,自然而然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她知道今天高欣没来,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发信息没回,打电话不接,连假都没请,她跟经理周旋很久才没给她算旷工。
再次细细打量青年,梁心摇摇头:“我没听过你。”
时一柒腹诽:当然没听过啦,我也才第一天知道高欣这个人,小七真的好会撒谎。
“时一柒”苦涩地咬住唇角:“她不跟你说也是应该的,我没什么本事,拿不出手。”
听到此话的梁心表情瞬间惊恐,不可置信地眼珠乱瞟,心中忖量着什么。
接着小心翼翼地凑近“时一柒”说:“你跟她……是那个关系?”
时一柒迷迷糊糊听不懂这些暗语。
什么是什么关系?
“嗯……”他的表情扭捏羞涩,眼垂下尽显可怜,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给人以遐想。
时一柒从梁心的瞳孔看到自己做作的模样,羞耻感袭击灵魂,被控制着身体还无法闭上眼睛。
梁心被唬得头脑发昏,竟真相信他是高欣的男情-人,瞧着青年俊秀的脸庞,她于心不忍道:“别找她了,她今天没来,旷工了……”
说到这捂住嘴,拽着“时一柒”的衣袖走出咨询台。
梁心转头看四周没人注意,捂住嘴说:“她有家室,我看你不知情,提醒你一嘴,你别说是我说的!”
“时一柒”故作惊讶的表情:“家室?”
他似乎很受伤,眼里蓄满泪水,有一滴要掉不掉的挂在眼角,楚楚可怜的眼眸搭配上故作无所谓的笑容,看得梁心心软不已。
梁心摸出一张纸递给他,声音比刚刚轻缓许多:“我也是前不久知道,她说的,她和她老公秘密结婚,家里人都不知道,也没办酒席,她倒是想穿婚纱。”
梁心叹口气:“但是她老公说什么再等等,等他事业有成乱七八糟的!这么一看,她和她老公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青年捏着纸没用它擦眼泪,垂头不知在想什么。
梁心开了话匣,忘记自己还有大堆的工作要做,愤愤不平道:“我知道他们两口子的事少,但我了解高欣啊,她天天沾花捻草,没事干就勾搭客户!我们医生的风气都是被她搞坏的!”
她越说越上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以前有多大的仇,
眼眸如一潭清池,羽睫轻微颤抖,那脸蛋上的软肉随着头晃而晃动,他说:“谢谢您,我……”
时不时投去欲言又止的眼神。
时一柒:“……”这难道就是诅咒吗?
“我这都是听她自己说的,我也是好心劝告你赶紧离她远点。”
梁心低着头掰手指,翻来覆去说着劝慰的话,全然不知对面青年眼底泪水瞬间消失,黑眸平静无波,像是冷心冷肺的掌权者,利用结束,不多留一丝情绪。
“我说呢,平常跟她聊天聊久些就觉得不舒服,你……”
梁心抬头,眼前已经没人,茫然寻找到一抹丝毫没有留恋的背影,像睡梦中难得的休息,醒来她还要继续大批量的工作。
她一直低着头说谴责的话语,时一柒无法从她的眼睛看到自己的脸,秒变脸只烙印在旁边的步晚安眼中。
“时一柒”的神色像一把杀人开封的刀具,刺进人的大脑搅毁所有反抗的勇气,是上位者独有的淡漠气质。
再次回想,步晚安咽咽口水,快速地摇头把记忆晃走,等任务结束,得跟袁梅组长商量商量时一柒的去留,他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这样的不稳定因素,不能影响到整个三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