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弯弯绕绕的山路拐弯之前根本看不到接下来的路要往哪走。黄昏落下,依稀间,林文远想几年前因休假,带着陈敏章和孩子一家三口走在金平大桥的场景。
后来工作越来越忙,这样的出行好像已经不知道隔了多久了。
“嫂子还等着你回家吃饭吧。”杨光开口。
林文远虽然也三十多岁,但却腼腆地笑了笑:“今天办案子时间晚,不回去吃了。”
杨光笑着:“真好啊,我家离得远,父母都不在我身边,要等到过年了我才能回去了,我已经想要了,等这次回去我想跟你请几天公休,多陪陪父母。”
“没问题。”
杨光的视线投向远方,河面上带些紫灰的余晖落进他的眼眸里:“远哥,现在偶尔回想起来,我竟然都当警察都这些年了。”
林文远笑了笑:“是啊,时间如流水,我们越是忙,就越没心思回头去细想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
“不过这事儿我还真得谢谢林队呢,我没什么能力,在单位也平平庸庸的,要不是林队愿意带着我,我可能还没机会接触这么大的案子。”杨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林文远腾出一只手往他肩膀上拍了拍:“别想这些,能力这东西是可以培养的,你要真的一事无成我也不愿意让你跟我来这地方,咱们单位啊……人多,人多的地方肯定竞争也大,谁不是年轻过来的。”
林文远语气平和,像是在对自己的弟弟一般:“小杨,认真工作,行正做直,日子长了别人也就知道你的为人处事了,这样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出类拔萃。”
杨光笑起来:“远哥说的我会一辈子都记着的,行正做直,我只要一天是警察,就一辈子都是警察。”
是啊,一天是警察,一辈子都是。
“我们这个工作啊,很矛盾,”林文远看着不远处落下的夕阳,“变数太多,黑也好白也好,做到后面不过就是全凭良心。”
夕阳停在山间,曼里的黄昏似乎比其他的地方更耀眼,他那双有些深邃的眼很深很重,却清澈见底。
或许这就是陈敏章爱他的原因。
村子里偶尔会看到有下山采买的老人,背着竹篓,慢悠悠地往山上回去。
今天林文远两人就看到一个,老人头发花白,放下竹篓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休憩,善良的本性驱使着林文远停下车,老人被杨光搀扶起来,两人打算先把老人送回去再走。
林文远说,就一脚油门的功夫,不碍事。
可两人刚把车停下开门,杨光就眼睁睁看着旁边的树丛里摸出来四五个人,冲上来直接将自己从副驾驶坐上脱下来直接按住。
林文远下车的时候,正好看到来的其中一人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递给了老人,老人慢悠悠地就离开了。
林文远一语成谶,做到最后全凭良心。
“杨光!”他刚要过去也是被两三个人从后面死死按住,可是按住他的人并没有对他动手,而是拿着铁棍四五个人朝杨光身上打上去。
林文远拼命挣扎想要脱手,那些人却钳制着他,他看出来了,那些人根本不打算对他动手。
一个不过才参加工作的年轻人怎么会是一群混迹□□人的对手,坚硬的铁棍一下又一下重重的落在杨光身上,发出邦邦邦的响声,没有丝毫怜悯和畏惧。
“他们说的没错,你林文远就是仗义,弄你不如弄你旁边的人,所以我们不会打你,我要你看着他被我们弄死,”一个人开口,“你听好了林文远,不该管的事情少他妈管!再有下次这个人就是你的下场!”
陈敏章接到邹郁清电话的时候已经睡了,她看着小灵通上显示的凌晨四点,心道出了大事,“敏章,你还是来医院看看文远吧,他不让我说,但我知道他还是希望你在他身边。”
“文远……是文远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没事,不是文远,是……他们队的那个杨光。”
等来到医院的时候陈敏章只看到坐在急救室门口的林文远和哭的撕心裂肺的杨光家属。
她抱着孩子走去,刚要开口,就看到林文远就被一个妇女打了一巴掌:“都是你!!要是我儿子有个好歹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文远!”陈敏章一手抱着孩子一边挡在林文远的前面,然后拉开那个妇女,林文远看着眼前陈敏章身上那件随意套着的外套,又看着她怀里抱着熟睡的孩子,心脏拧了一下,五味杂陈。
“姐,有话我们坐下来好好说,现在都听医生的全力配合等人没事了我们坐下来好好说,”
争吵声吵醒了陈敏章怀里的孩子,杨光的弟弟和父亲看起来也是文化人,虽然心里也不好受,但是毕竟杨光的伤不是林文远造成的,他们拉开自己的母亲,也只能安静地在一边等着抢救室出来回话。
“爸、爸爸……”孩子揉了揉眼睛,伸手就要林文远抱。
“乖啊,爸爸有事你睡吧,妈妈在呢。”陈敏章温柔地拍了拍怀里的孩子,但六岁大的孩子已经长大了,陈敏章一直抱着还是有些体力不支。
这时候抢救室的走廊里响起一阵极速的脚步声,几人看过去是邹郁清刚才不知道去哪里了现在才出现。
“郭局一会就来,你没事吧。”邹郁清上下看着林文远。
“没事……”林文远非常自责,但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他非常在意,那些人为什么会说出“不该管的事情不要管”这种话,到底是谁出卖了自己,出卖了公安局。
邹郁清关切地看着林文远:“今天瑶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杨光怎么会……”
听到这句话,林文远愣住了。
同时间,邹郁清也意识到自己的疏忽。
“我并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我今天去的是瑶山,你是怎么知道的?”
邹郁清的心跳漏了一拍。
“过来。”
陈敏章抱走了孩子站在一边,眼看着两人进了应急通道,五分钟后,就传出了几声争吵声,
“郁清,我不敢再继续想下去,”林文远瞪着他,“最好是我想错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邹郁清没有说话,他知道只需要一个细节林文远就能猜到,所以他根本没必要辩解,因为林文远太聪明了。
“怎么?被我说中了,你为什么不为自己辩解辩解。”
邹郁清的喉咙动了动:“文远,事情确实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那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去瑶山,敏章也是你叫来的?”
“我是担心你!这大半夜的我去咱们单位也没几个值班的,让敏章过来总能有个人能在你身边吧,文远,这点小事你也这样怀疑我,我跟你那么多年的朋友难道就这样不值得你信任吗。”
“可是你的行为实在让我无法理解,郁清,我也无法相信,相信自己那么多年的挚友竟然是一个叛徒!”
邹郁清难为情,他知道自己隐瞒不过林文远,但是也不想再辩解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