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渊一走,玉昭就把红缨喊了进来,命她前去备热水,自己要洗澡。
红缨却面露忧虑,劝说道:“可是公主,您身上的箭伤还未痊愈,洗澡怕是会导致伤口恶化。”
玉昭的态度却极为坚决:“不行,我现在必须去洗澡,你没闻到我都臭了么?”
红缨:“回公主,属下早就习以为常了,根本闻不到。”
玉昭:“……”习以为常?真是个好词啊,成功让我明白了自己其实已经臭了好久了。
刚才也真是,难为裴渊了。
玉昭长叹口气,无奈道:“你闻不到并不代表别人闻不到,我今天就要回寒州。”
红缨惊讶万分:“公主为何如此着急?”
玉昭笑着说:“当然是要时刻追随着裴将军的脚步呀。”实则是因为玉烁还在寒州。
在此前的守城之战中,玉烁不再隐藏锋芒,彻头彻尾地展现出来了一位戍边藩王的真正实力。这种实力在冬元大军兵临城下时是一种强大的力量,然而当敌军退去,悍将归来,这种实力就成了引火烧身的线索。
玉烁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但裴渊绝不会杀了他,因为裴渊还需要打着乐王的名义起兵造反,不然他师出无名。
在起兵造反之前,裴渊也必定会先将她和玉曦的真实身份公之于众,就算玉曦可以反驳斥责说他一派胡言,但全天下那么多人,更不乏心怀鬼胎之人,定会有不少人相信裴渊的说辞,义无反顾地加入造反大军中。首当其冲被告知真相的人,一定是玉烁。
玉烁可能会相信裴渊,也可能会相信她和玉曦,但无论是那种可能,他都难逃裴渊的控制和摆布,所以玉昭才必须尽快赶回寒州,先将玉烁的心稳定下来再说。
红缨给玉昭准备了一大桶热水,还有两位侍候她洗澡的丫鬟,但玉昭实在不习惯在洗澡的时候被人围观,于是屏退了一干人等,自己洗自己的。
她把自己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清洗了好久,直至身上彻底没有了臭味儿,复又变成了一位香喷喷的小女孩之后,才气喘吁吁地结束了这项大工程。
也真是病去如抽丝,她这么一个酷爱一边洗澡一边开个人演唱会的女人,竟然虚得连一句“你爱我我爱你蜜雪冰城甜蜜蜜”都唱不出来。
雪王的这首个人OST也真是超级魔幻。她当年上高三,某次模拟考试之前,同桌不知道抽什么风,忽然就哼起了这首歌,从而就导致她整场数学考试的过程中满脑子飘的都是这句:你爱我我爱你蜜雪冰城甜蜜蜜~
不过,现在再想起这些事,真是遥远的跟上辈子一样……她到底是怎么来到了这个时空呢?出车祸前遇到的那个瞎子乞丐老头儿,会不会就是裴渊口中的先知者?不过先知者不是早就绝迹于世了么?又怎么会出现在她的时代?
真是疑点重重,却又百思不得其解。
在前往寒州城的路上,玉昭特意掀开了车窗,本想好好欣赏一下春日美景放松一下心情,却严重低估了北岭关外的严寒。在这里,年前和年后的气温没有多大差别,目之所及之处,毫无一丝绿意,数月寸草不生。
寒风刮过面颊,尖利如刀。
玉昭的内心忽然生出了一股夹杂着敬意的悲悯之情:数年如一日守卫在边关的将士们,可真是不容易。
战争一起,苦的也不只是寻常百姓,还有那些出身平凡的士兵们。
无论是为国还是为民,玉昭都必须制止裴渊造反。更何况,裴渊造反的真正目的也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狼子野心,而是为了给忠武侯复仇。简直是偏执,是肆意妄为!
抵达寒州城后,玉昭第一时间去到了乐王府。
玉烁为了自保,再度恢复了那种花天酒地堕落度日的纨绔状态,虽然已经不可能再骗得过裴渊了,但起码可以装装样子表明态度。
能够再次见到玉昭,玉烁也很是开心。玉昭却惊讶于裴渊的做派:他竟然还没有将她的真实身份告知玉烁?
不会真对她心慈手软了吧?那可就别怪她心狠了,对敌人心慈手软,就是对自己残忍。
虽然时间才刚过酉时,但夜色早已笼罩了寒州城。玉烁命府中下人速去准备了一桌好酒好菜,用以给玉昭接风。
虽然王府中依旧遍布裴渊耳目,但玉昭也懒得再继续演了,没意义,开门见山地询问玉烁:“裴渊近日可曾难为过你?”
玉烁面色一紧,忙不迭摇头:“当然没有!皇姐又何出此言?裴将军一直待我很好,一直把我当成自己的亲弟弟!”
玉昭半气半笑,无奈地摇了摇手:“得了吧,事已至此,你也无需再装再演了,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起兵南下,你就算是装孙子都没用,不装你也不会死。”
玉烁浑身一僵,面色呆滞,良久不能言语。
玉昭又道:“你是藩王,是真正的天潢贵胄,对他来说,你就是一面起兵的旗帜,待来日他若是真的攻入了皇城,你的命运无非有二,一是不幸的死于‘意外’,二是成为一位傀儡皇帝,任由裴渊摆布、挟天子而令诸侯。”
无论是那种结局,都是玉烁不想也不能接受的,可是,他们现在又如何能阻止得了裴渊呢?
玉烁绝望地闭上了双眼,良久后,沉声开口:“皇姐是想让我,自行了断么?”这也是他能想到的唯一一种阻拦裴渊的办法了。
玉昭无奈一笑:“谁要你死了?全天下就只有你这么一位藩王么?你死了裴渊还能去找别人。”
玉烁睁开了眼睛,满目诧异:“那、那皇姐的意思是?”
玉昭认真又温和地回答说:“我不日便会启程回朝,到时候,整个北岭关就交给你了,你定要用尽全力守卫边关,如同我……在时一般。”
她说了“和裴渊”三字,但这三个字并未发声,只用了口型。
玉烁大惊失色,全然不明白玉昭的用意——裴渊怎么可能不会在北岭关?难不成他还会乖乖地跟着皇姐一同回朝么?
玉昭却仅是婉尔一笑:“这便是我要交代给你的话,其他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照我说的话做就行。”
玉烁不明就里,但还是用力地点了下头:“定不负皇姐所托!”
玉昭转头看向了红缨,吩咐道:“派人去请裴将军过来,就说我要走了,想请他喝杯离别酒。”
还要请那狗贼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