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衿点头:“黑衣怪人消失之后,不夜城的天就亮了,街头巷尾的那些怪物们陆续倒地,变成了一具具披着人皮的死物,但是刺入它们头顶百会穴的银线并没有断裂。后来公主带着人搜城的时候,在城中间的那条河道内发现了三具死尸,这三人十指上皆缠着银线,却十指皆断,是被人活生生掰断的,而且这三人的眼睛也被挖去了,鼻子被削掉,耳朵和嘴巴则用红泥封了起来,此乃典型的拘魂之术,就算我想用请神术招其魂魄前来兴师问罪都不行,可想而知这幕后之人的谨慎和残忍。”
裴渊:“既然银线是用来操纵怪物的,金线又是用来干什么的?”
“我到最后也没能看到金线,全是听公主说的……”林子衿遗憾道,“不过还真让我在藏书塔里找到了有关金线的记载,相传这金线是我们圣祖造的,金丝内混了她的血,所以威力无穷,区区五根金线,就能操控一座城,其过程大概就是把一座城类比成人,找到其对应的头、手肘和腿膝盖的部位,就能用金线将这座城池悬吊起来,如同银线吊怪物那般,所以我和公主都猜测藏书塔所在的位置就是不夜城的头顶百会穴。操纵金线的黑衣人被你和玄武兽合力击溃之后,城中的阵法就失灵了,不夜城这才回归正常。”
裴渊越听越奇怪:“你们圣祖到底是正是邪?”
“当然是正派人士!”林子衿义愤填膺,绝不允许任何人玷污他们圣祖的名誉。
裴渊懒得和傻子较真:“我昏迷了多久?”
林子衿伸出了右手:“五天!足足五天!但安平公主仅用了三天时间就整顿好了不夜城中的一切事务,且极其擅于收拢人心,现在的不夜城,可谓是政通人和百废待兴,城中百姓无一不对安平公主爱戴有加,但你猜安平是如何面对百姓的感激之情的?”
裴渊哂笑一声:“不过是把斩妖除魔的功劳全往自己身上揽罢了。”
“那你可真是小瞧公主了。”林子衿认真说道,“公主不仅没有独揽功劳,反而把所有的功劳全部让给了你,并大力嘉奖了你的部下,以女帝的名义。”
裴渊抿紧了薄唇,神情终于严肃了起来。
林子衿又补充道:“安平不只在这一桩事上冠以女帝的名义,而是从始至终皆用女帝之名为百姓谋事。百姓感激公主拯救他们于水火,更感激女帝心系苍生爱民如子,同时将公主和将军两位英雄人物派遣来了不夜城。”
他们在北岭关外苦心孤诣经营多年才赢得了人心,全然没想到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劫难会令女帝逆风翻盘。
裴渊轻叹口气,不得不承认一桩事实:“是我小瞧安平了。”
林子衿点头:“安平公主绝非外界传闻中的那样。”
传闻中的安平公主是个骄纵无用的草包,可她若真是个草包,又怎会使出此等雷霆手段?
裴渊又问:“在我昏迷期间,她可往皇城传递过消息?”
林子衿:“传了,但发出去的那封没拦下来。”
裴渊的神色一冷:“为何不拦?”
林子衿无奈道:“真的拦不下来,公主的行动异常迅速,咱们的人马还没聚齐,公主就已经整顿好了她的人马,迅速控制住了不夜城,咱们的眼线根本没机会拦截她的书信。皇城那边的回信过了两日后才抵达,好在那时咱们的眼线已经重整旗鼓,及时拦下了此信。”
裴渊:“信上写了什么?”
林子衿两手一摊:“看不懂,全是鬼画符,一个符号都看不懂。”
裴渊沉思片刻,不再纠结女帝的信,转而询问道:“玉烁那里可有来信?”
林子衿:“有,但他并没有在信里说什么值得注意的话,还是那么吊儿郎当,所以就重新封了口印了章,发给公主了。”
裴渊不置可否,冷冷道:“传令回寒州,严密监视乐王府,若有任何异动,即刻诛杀乐王与安平。”
林子衿大惊失色,额角当即滑下了一颗冷汗:“那、那、那可是藩王和公主,怎能说杀就杀?”
之前的一切布局,都只是小打小闹,若真的杀了藩王与公主,可就彻底没有回头路了,就算最后造反成功了也会令天下人所不齿!
裴渊面无表情,语气森然:“我既然敢杀,就必定能拿得出令全天下人都信服的理由。”
……
仪仗队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天黑之前抵达了寒州城。
乐王亲自率队出城迎接。
红缨轻轻敲了敲挂有厚厚牛皮帘的车窗,禀告道:“公主,乐王来了。”
玉昭立即放下了暖手炉,前去推开了车门。
北方的寒风呼啸,残阳猩红,伫立在冰冷大地之上的寒州城巍峨而肃杀。
在高大的城门之前,整齐有序地站着两列仪仗队,绣有乐王府标志的旌旗在寒风中咧咧作响。
队列最前方立着一匹健硕的黑马,马上坐着一位身穿紫色貂裘、头戴黑色锦帽的俊朗少年。
玉昭才刚一推开车门,少年就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兴高采烈地朝着玉昭的马车跑了过去,在风中放声大喊:“皇姐!皇姐!我好想你啊皇姐!”
虽然玉昭根本不认识他,但还是生动演绎出了一副至亲手足久别重逢之后的心酸与喜悦,立即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双眼含泪地朝着玉烁跑了过去:“阿弟!阿弟!”
姐弟俩热情洋溢、深情似海地拥抱在了一起。
许久之后,两人才泪眼汪汪地分开了。玉烁握住了玉昭的手,像个小孩子一样又哭又笑地说:“阿姐能来看我,我真的很开心。”
玉昭的左手一僵,却丝毫不影响她精湛绝伦的演技,一双美丽的眼睛中充盈着泪水与深情:“多年未见,阿弟真是长高了不少呢,也长大了,是个真真正正的男儿郎了。”
玉烁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地回了句:“也没有长大很多,不过阿姐却越来越漂亮了,简直可以冠绝大巾!”
“哪有呀!”玉昭无奈一笑,“你惯是会打趣阿姐。”
“我才没呢!”玉烁急得跺脚,脸都急红了,“我句句属实,不然就让我天打五雷轰!”
“好啦好啦,阿姐信你!”玉昭用右手拍了一下玉烁的手臂,顺势将左手握成了拳,缩进了宽大的衣袖里,“这里风大,阿姐这一路舟车劳顿也真是累了,你快带阿姐进城吧。”
玉烁懊恼道:“瞧我笨的!怎么能让阿姐站在这里吹冷风?”说完他就迅速朝着自己的马匹跑了过去,大喝着命令众人,“迎安平公主进城!”
玉昭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回到了马车里,车门关上之后,她迅速打开了藏于左手手心里的那张纸团,写于其上的蝇头小楷清秀俊逸,却字字震撼有力——
【城中遍布裴贼眼线,皇姐务必慎之再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