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你眼见的未必是实,耳听的未必是虚。”程风语重心长道。
“永贞还是不解。”师父说得玄乎,但说姜鸣谦有帝王之相,如今的谢永贞是不敢相信的。
“你不明白不要紧,重要的不能得罪他。徒儿,明白否?”最后三个字,程风拉长了声调。
“永贞明白。”谢永贞低眉垂眼点头道。
“你明白,那为何要与他争吵?”程风语气陡变,右手用力拍了一下桌板。
谢永贞还是第一次见师父如此严厉训话,心脏一紧道:“师父怕是误会了?”
姜鸣谦那厮到底与师父说了些什么东西啊?
“你别管为师误不误会,从今以后,姜御史就是你的主子。”
听闻此话,谢永贞身子略有些坐不稳,就连说话的声音里都带了一丝哭腔,“师父,您是不要我了吗?”
程风道:“徒儿,为师这是给你寻了一个明主。”
“骗人!师父你是不是把我给卖了!呜呜呜——”谢永贞伤心极了。
“徒儿,你也知道,在去年你随姜御史北上的时候,就把户籍随了他一道,他是户主。”
“所以师父在去年就把我卖了?”谢永贞捂着袖子呜咽着问道。
“徒儿,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程风又吐槽道:“说得为师和那人牙子似的!”
“师父若真心为我好,便不该如此!”不该把她作为一份礼物送人。
纵使姜鸣谦真如师父所预测的那样,是未来明主,也不该就这样把徒弟给了人。
“徒儿,师父真的是为你好。待我归去,你也不会没人照顾!为师又不是叫你还俗嫁人。你有才学,在他身边当一个谋士,以后挣一份从龙之功,有何不好?”
若说程风有什么遗憾,那就是没能成为大魏的国师。明明他是最优秀的那一个,却敌不过关系户草包!往事不堪回首,如今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个关门弟子身上。
而今他早早布局,在姜御史龙困浅滩时打好关系,而后助他恢复身份,谋得天下。事成之后,这国师之位,自然是他囊中之物。
“可是师父,姜大人他对我似是有男女之情。”若只是单纯的谋士,她也就当了。可是这个雇主,他不但图她这个人,还妄想图她的心呐!
“徒儿,我们走得是丹修,不能动男女之情。若是怀了孩子,更是功力尽废,形如凡人。唉,凡天下之事,有舍有得。这事儿为师会与姜御史说清楚,让他消了对你的男女之念。”话锋一转,“但是,你要答应为师,好好待在他身边,助他。”
此时的程风,心里想的却是,男女之情对于姜鸣谦来说才是最好的牵绊,可这话不能对他这个还小的徒儿说。人小,不开窍!姜鸣谦动男女之情是好事,只要谢永贞不动就行,如此得不到的,心急难耐的,才是他最好的牵制。
“师父!”
“听话,这是命令。不要辜负了为师一番苦心。”他苦心布局多年,收养她,教育她,到了如今真的要用上她的时候,可不许她不答应。
“师父当真要如此?”谢永贞的眼睛已经红了。
“为师该说的都说了,你早些休息吧。”程风起身往屋外走去,在跨过门槛时又提了一句,“谢永贞,这是你的命数,你避不开。”
师父难得喊她一次全名,没想到是在这样的场景下。我的命数吗?不,我命由我不由天!
他走后,屋外夜色如墨,连一个影子都没有了,静得可怕。谢永贞就看着这夜,默默流泪到天明。
她以为自己是幸运的,却原来是最不幸的那个。师父会收养她,原来是为了今日这番。十四年的情谊算得了什么?姜鸣谦呐姜鸣谦,你究竟是何方神圣,需要师父如此殚精竭虑为你培养一枚棋子!
程风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后未曾就寝,而是打坐。他已经在炼神还虚境界卡了整整十五年未曾突破!急切之心溢于言表,日日修炼不敢怠慢。可今晚在谢永贞的屋子里见她潸然欲泣的样子,回想起来还是有些不忍心,入定的时候像是生了心魔,遂欲止。
毫无疑问,他收的这个小徒弟,长得极好,悟性也是极佳。可是不管她再伤心,他做的局也改不了。如今刚有起色,他不能心软,不能心软……
今夜注定无眠的不止程风师徒二人,也有姜鸣谦。
“大人,您还不睡吗?”秋收守夜守得都快睡着了,结果他家大人还在案前翻阅《孙子兵法》。说是研究兵法,那书页两个时辰了都还未翻动过。也不知道大人在想些什么?
听到声音,姜鸣谦道:“秋收,你若困了就眯一会,乾元观于我而言还是安全的。”
“大人心慈,秋收却不敢怠慢。”无论如何,还是需要有一个人处于清醒状态。毕竟他家大人在大理寺的时候,动了太多权贵的利益,贼遭人嫉恨,不得不防啊!
今晚的大人看似是清醒着的,但秋收觉得他不是很清醒。
姜鸣谦确实不太清醒,但又睡不着,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
“大人,我在你身边你自以为安全。其实所有的危险都来自于你。你如今难道还不明白吗?”今晚谢永贞最后的质问一直在他心中,久久不散。
在我身边,于阿贞而言,是一种伤害吗?他想不明白。思绪又回到了去年初遇程风的那个午后。想到了他们之间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