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一紧,将书信掐出折痕,谢九州盯着那清新娟秀的字,大脑空白。
他很慢地眨了下眼睛:“什么意思?”
“呃……”那弟子硬着头皮,“少主,你是不是让温阑不高兴啦?”
谢九州一言不发,只盯着那封信,也不拆。
“温阑平时很好说话的,一般不会生气,能让他写诀别书,那可能是真的伤心了。”
谢九州突然转身,疾步离开。
“哎?你去哪儿啊?”那弟子在后面叫嚷,“信不看啦?”
半个时辰后,百草峰。
日照初晓,空中飘散着袅袅药香,洒扫弟子哈欠打了一半,便被眼前闪过的身影吓得清醒过来。
他没看错吧?
这是……谢九州?
今早没什么重要的事,杜仲穿了件简便宽松的长袍,一边散步,一边看他养的草药。没过一会儿,便有弟子来报,前院来人了。
“知道了。”他不甚在意,“说我在忙,叫他自便。”
“可是师尊,来的人是……谢少主。”
杜仲挥挥手,并不惊讶。传话弟子见状,心中有数,行礼退下了。
前殿,谢九州端坐椅上,听到后院传来脚步声,猛然窜起,看清来人又刹住脚步。
“怎么是你?”他面无表情,“杜峰主呢?”
“师尊琐事缠身,不知何时会忙完,少主去留随意。”对方微笑道,“祝少主生辰喜乐。”
“过两日便是少主的生辰,提前祝少主生辰喜乐。”
熟悉的话音陡然在脑海响起,谢九州狠狠一震,终于明白过来温阑的意思。
提前祝他生辰喜乐,便意味着,不会再出现在生辰宴。
“我有急事。”谢九州道,“他不来,我过去。”
“诶,少主。”对方抬步挡住,“师尊在忙,您去留随意。”
他语气恭敬,面上带笑,脊背挺得笔直,分毫不让。
谢九州立在原地,浑身血液上涌,高涨的情绪随时预备喷涌而出。可这次,怒火与烦躁却被他摁了下去,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
“知道了。”他说,“我在这里等他。”
那弟子做了个“请便”的手势,兀自退下。
通向后院的路悠长深远,蜿蜿蜒蜒。谢九州盯着尽头的高木,眼睛发酸。那封诀别信被他攥在掌心,还没打开,说不清是不想还是不敢。
凌云渚说得没错,他就是个懦夫,胆小到不敢承认喜欢,还冲对方恶语相向,活该受到惩罚。
日头缓缓往上爬,将明光洒落,地上的阴影逐渐移动。
半个时辰后,杜仲总算姗姗来迟,还没说话,眼前突然窜出一个黑影,闪到他跟前。
“呀,少主怎么还等着?”他一脸歉疚,“老夫忙起来便忘了时间,还以为少主早已……”
“温阑在哪儿?”
杜仲话音一顿:“嗯?”
谢九州压着耐心重复:“温阑在哪儿?”
“哦,少主来找温阑啊。”杜仲捻了捻胡须,“有什么事吗?”
谢九州定定道:“我要见他。”
“这……温阑初来乍到,抽不开身。”杜仲乐呵呵道,“有什么话,老夫可以代劳。”
“温阑是我名下的弟子,我从没同意他来百草峰,我师尊也没点头,此举违反了长风门规矩。”谢九州一字一顿,“让他出来,我要亲口问他。”
“这个当然这个当然。”杜仲道,“只不过……你和凌峰主不答应,不是还有宗主嘛。”
他笑着说,将谢九州最后的希望灭了个干净。
“他猜到你们那关不好走,特向宗主禀明此事,往后是去是留,皆看他的意愿。”杜仲道,“现在,少主可以回去了吧?别耽误晚上的生辰宴。”
谢九州浑身僵硬,耳鸣嗡嗡响,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我知道错了,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他嗓音滞涩,颤抖着将诀别书递过去,“这个,我还没拆,能不能拜托你帮忙还……”
“少主。”杜仲强硬地将东西推回去,“他既然把信给了你,你还是收好吧。”
“很多时候,人是没有机会来后悔的。”他面带微笑,“祝少主生辰喜乐。”
喜乐,多讽刺。
他被那四个字刺得心脏一疼,两眼发红地盯着杜仲,没再纠缠,缓缓退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纱帘被掀起一角,顺着清瘦的手往下看,是一张温婉柔和的脸。温阑细腰束紧,袖口挽到小臂,拎着一筐药草飘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