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宿打定主意要硬气一次,殷蔚殊总不能把东西抢走,说话不算话的再送给那些人类定居点的小孩。
原来如此。
殷蔚殊了然,那时候他捡到邢宿没多久,关注不多,虽然想不起来当时邢宿的反应,但想也知道他彼时表达喜欢的方式还很克制。
自己很有可能的确没看出来。
不过。
“为什么最喜欢小羊?”
邢宿无声张了张嘴,佯装无事发生地转移话题,把羊角塞殷蔚殊手中,“给你揪一下也行,不要弄坏了,还要你来修的。”
他很少会有真正不想聊的话题。
看出来邢宿的隐瞒,殷蔚殊沉下眼不再多问,并抬手在邢宿发顶揉了一把安慰道,“抱歉,我当时不知道你喜欢。”
“没关系。”他无条件原谅殷蔚殊
闷声闷气说完,邢宿抿唇安静一瞬,抬起头十分熟练的,又怂又嚣张的一口印在殷蔚殊唇角,温软的濡湿来得猝不及防。
殷蔚殊唇角上的湿印还没有消散,又感到肩膀一重,是邢宿已经鸵鸟一样把自己埋了起来,还是埋在殷蔚殊自己身上,欲盖弥彰道,“早安,欢迎客人,还…你还跟我道歉。”
三个加在一起,他就要亲殷蔚殊,还是理直气壮的那种。
但其实心里没底的要命,邢宿双手紧紧抓着殷蔚殊的衣摆,声音又低又闷,像是在默默下雨。
再一次被偷亲唇角,殷蔚殊捏在邢宿后颈,闭了闭眼收起眼底深沉,他将邢宿从身上撕下来,“但我说过下不为例。”
邢宿强词夺理,指着上次被偷亲的左侧唇角,
“你只说这里下不为例。”
而这次亲了右边。
“很机智?”殷蔚殊简直有点气笑,“我看起来很好说话吗。”
邢宿不说话,闭着眼往前蹭,还想把自己埋起来假装不知道。
……大概是教育方式出了问题。
殊不知殷蔚殊已经在想怎么彻底扳正。
楼上装修还在继续,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让邢宿更紧张,殷蔚殊看了眼时间,忽然问,“见过真正的小羊吗?”
邢宿还是那种古怪复杂的语气,“见过。”
又补充,“几秒钟。”
“这么短?”
他原本还想夸一句厉害,但几秒钟的话,可能连小羊长几条腿都看不清,殷蔚殊捏着邢宿手感很好的后颈提起来,“想不想出去玩。”
很心动,但,“……不想。”
外面人好多,气息驳杂,声音缭绕,每个人都像小火炉,滋滋冒出污染殷蔚殊味道的热气。
“只有我们,没有别人。”
不想是小狗!
邢宿眼睛骤然亮起来,无声摇着尾巴点头。
“那小羊呢?”殷蔚殊提着羊角还给邢宿,指了指说,“只有我们,单独看小羊,去吗。”
他隐约察觉到邢宿情绪的异样。
但并不能回忆起关于羊的其他记忆。
更何况,他能感受到邢宿的情绪,自邢宿身上正源源不断传来强烈的挫败感,和隐约的悲伤恐惧。
或许有自己不知道的,邢宿喜欢小羊的原因,而且记忆或许不太美丽。
如今见邢宿再度犹豫,他凝眸思索片刻,眼底冰雪消散,唇角噙着浅笑调侃,“又不喜欢了?你对小羊也是叶公好龙吗。”
什么叶什么龙……听都听不懂。
但邢宿螚察觉到被嘲笑了,他不爽一瞬,默不作声点点头,确认地问,“我可以靠近吗,小羊会不会死。”
“为什么会死?”
邢宿放出一抹血雾,在雾气接触到殷蔚殊之前果断收回去。
殷蔚殊秒懂了邢宿在表达什么。
未经控制的污染无限制破坏一切,任何事物被触碰后都将生机断绝,更别提以邢宿的能力,只要他愿意,便能以摧枯拉稀之势破坏污染一切,他就是世界上危险程度最高的污染区。
起码殷蔚殊遇到邢宿的时候,他早已经能控制好自己的力量,不会发生最基本的泄露污染导致暴露身份。
那就是很久以前?
邢宿的表现和殷蔚殊的试探结果汇聚成一条线,殷蔚殊仿佛能看到尚且懵懂的邢宿彷然一人,以外来入侵者的身份闯入不该进入的地区。
或许是一处难得的牧场,或许是人类聚集地的饲养区,他应该会很喜欢纯白绵软的小羊,但以一只脆弱生物的生命力来说,被污染吞噬也不过几秒钟的事。
殷蔚殊想象着那幅画面。
他孤身一人,没人教过他应该如何表达喜欢,更没人会在邢宿满腔欢喜靠近小羊,却只能看着自己的力量瞬间将其吞噬后,该如何处理那一瞬间袭来的空旷死寂。
殷蔚殊遇到邢宿之后,他一直都能妥善处理自己的能力,妥善到小心谨慎的程度。
倒不至于心疼,殷蔚殊没有那么多泛滥的情感。
但对自己小孩总是护短的。
他主动接过邢宿那只手,摩挲邢宿刚刚释放过污染之力的那只指尖,凝神感受体内的力量,第一次尝试调动邢宿送给他的那枚污染区。
很快,从殷蔚殊的指流出稀薄,但同样气息森冷,呈现浅粉色的一抹微弱污染之力。
他控制着其绕在邢宿指尖,对自己的控制力还算满意,轻笑一声说:“你在我身边相安无事地留了这么多年,所有的力量只用来保护我,还送给我一个无害的污染区,邢宿,你已经做得很好,小羊会喜欢你。”
邢宿大气不敢喘一声,生怕吓走指尖微弱的力量。
他心跳得飞快,觉得自己心跳的动静都能把殷蔚殊放出来的一小缕气息吓跑,语气低到干哑,“真的吗?”
殷蔚殊收回手,屈指敲在邢宿怀中的卷毛小羊,“要去看看吗,可以带上你的小羊。”
邢宿用力捏捏小卷毛,以往很喜欢的触感忽然没那么令人满足了,他还没触碰过真实的羊毛触感。
那一定比云朵还胖还软。
……
殷蔚殊说的是城郊一家马场。
因为地方宽敞,马场范围内甚至圈了几座山,顺带还自主饲养种植,用来经营农家乐性质的小清新民宿,其中就有一片算不上大的牧场,养着几头奶牛和一群各种各样的绵羊羊驼。
殷蔚殊没打算让邢宿靠近没礼貌的羊驼。
如果邢宿被吐口水,他可能真的要忍痛弃养邢宿。
最近是淡季,又得知殷蔚殊居然要带着人过来,老板果断封锁了本来也没人往这边来的牧场,等邢宿落地时,果然和殷蔚殊保证的一样,入目所及不见人影,空气中是被灌溉过的牧草清香。
原木搭建的廊棚中是准备好的零食酒水,身后就是玻璃房和几座二层活动室,殷蔚殊淡淡扫了一眼,把酒拿在了桌角下防止邢宿误食,微微侧目示意邢宿可以自由活动了,“别跑太远,有事用手表联系我。还会用吗?”
“会的会的!”邢宿脚步踌躇,强忍住现在就冲出去的冲动,“你不去吗?”
“不了,天黑之前我们回家。”
仅仅是靠近边缘,殷蔚殊都能闻道空气中的腥膻味道,泥土的土腥,水汽带来的潮湿空气嗅地人鼻尖发痒,浑身黏腻。
如果不是邢宿,他大概一辈子也不会主动到这里来。
邢宿也不失望,语气轻快地点头,“今晚吗?好!我就去看一眼小羊很快就回来找你了。”
天黑之前已经很好了!坐游览车过来的时候邢宿就远远看到了比玩偶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绵羊,比记忆中的样子还要胖,还要蓬松,这次有无所不能的殷蔚殊在旁边看着,他打算鼓起勇气摸一下。
邢宿跑出去前,将小羊玩偶郑重摆在殷蔚殊身边,和他并排坐,与小羊对视时瞳孔倏地变成血水一样浓郁流淌的鲜艳红色。
周围的空气变得阴冷潮湿,诡异的力量在顷刻间爆发又转眼之间坍塌回缩,快得仿佛错觉,但身边俨然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小羊的黑豆眼变成和邢宿如出一辙的鲜红,棉花体内藏着几乎灭世的力量,却与殷蔚殊亲昵地纠缠,和其主人一样,无时无刻恨不得将殷蔚殊的气息包裹起来。
殷蔚殊淡然半靠在长椅上,见状拂开缠上来的血雾,蹙眉掰过邢宿的下巴让他转过脸,指尖微一用力,不悦地陷进邢宿软肉中,并指拍了拍说:“下次先说一声,别在我面前自作主张。”
“我知道了,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邢宿低着头顺滑认错,被教训了但还是兴奋的,眼底红彤彤地闪烁,“让它先保护你,你想我的时候就叫它一下,我都能听到了。”
“我就离开一小会儿。”邢宿不放心地眷恋道。
他还歪头亲昵地蹭了一下殷蔚殊的手,故意使上几分力,用下巴上被掐出来的红痕感受痛意,侧脸上轻微的惩戒与其说是痛,不如称之为爽,他喜欢极了殷蔚殊一本正经对自己做过分的事情。
邢宿早就发现了,殷蔚殊只欺负自己。
他想让殷蔚殊冷淡的双眼只落在自己身上,专注地,傲慢慵懒不容亵渎地,做更过分的事情也没关系,光是想想那一幕,邢宿双腿发软,想在他脚下仰起脸,兴奋地滚动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