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愣着,她往和他的聊天界面输送了几十个表情包,贴着他大腿的裤兜里震个不停。
陆岑风:“……”
“为什么昵称是Fn?”周池月嘟囔着问,“Fn……风吗?你拼音学得真差劲。”
陆岑风:“不是,你——”
“不是?噢,我就知道。”她摸了摸下巴,有点痒,又收回手,“是电脑键盘上的Fn键?Fn,辅助功能键,很少会被人特别关注到,你是觉得自己很孤独吗?”
“你怎么不说话?”周池月问,“陆成风?”
到底谁拼音差劲??
陆岑风爆改陆成风,这姑娘不仅前后鼻音不分,连平舌音和翘舌音都不分了。
陆岑风彻底败下阵来,俗称服了。
周池月又有了新的点子。她扶着长椅边站了起来,下了几级台阶到湖面的观景平台上。
“你,对,就是你。”她喊几步之外岿然不动坐着的人,“手机拿出来。”
陆岑风:“?”不理解但照做。
“帮我们拍个视频。”她指挥。
“我‘们‘?”
“你没看见,李韫仪在我旁边吗?”
陆岑风瞧着她旁边的空气,见了鬼似的把照片模式切换到视频模式。
“看过爱乐之城吗?”她问。
陆岑风不太想理她但还是说:“没。”
“没关系,”她笑,“我给你表演名场面。”
“先牵着你的手,往前走两步,然后慢慢转两圈,展开双臂……”周池月对着空气“李韫仪”小声说。
她站的那个地方背光,身后是对岸的高楼灯火,身前却看不清面容。
从陆岑风的角度,只能看见:光影映在少女的校服衣摆上,翩翩起舞,旋转了整个夜幕。
陆岑风举着手机,看镜头里她的高马尾一晃一晃,转个圈儿,跟丝带似的划出优美的弧线。
后面那些大厦的霓虹灯,在衬托下都似乎变成了夜晚的迪士尼城堡。公主就该住城堡,不是吗?
周池月累了,又走几步坐回了长椅上。
“我按视频暂停了。”陆岑风捏着手机预告。
“不行。”她抓着他手臂,眯着眼睛回忆道,“好像还有件很重要的事,得等等。”
“嗯?”
“现在几点了?”
“23点48分。”
“哦……”周池月攥着他手臂的手晃了一下。
陆岑风喉结动了动:“周池月,你是不是觊觎——”
“什么鲫鱼?吃的那个?”
陆岑风:“……”
“应该到时间了。”周池月等了半分钟,然后挪动手掌,轻轻捂住了他的眼睛。
陆岑风:“你……”
“嘘。别说话。”
“祝你生日快乐——”
她手心移开,消失已久的其他三个人笑盈盈地站在他面前。林嘉在捧着巴掌大的小蛋糕,徐天宇献了束小臂宽的花,李韫仪手持一把礼花“枪”,“歘”地一声,头顶上空满是彩带。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蜡烛的火苗被风吹得四下晃动,被火光映亮的脸庞蓬勃、欣然、满怀期待。
“17岁生日快乐,风哥。”徐天宇把花塞陆岑风怀里,摸摸鼻子“阿切”了一声。
林嘉在说:“许愿,吹吧。”
他没什么愿望,直截了当地吹熄了,过后问:“哪来的?”
“你问她。”林嘉在指了指已经快睁不开眼的周池月。
“周周说,不能卡0点,就卡23点59分,比较有意义嘛。”李韫仪解释。
也许每个人在青春,都笨拙地喜欢过夏天。真诚,热烈,纯粹,理想主义。
那一句“谢谢”别扭到怎么都说不出来,可奇怪的是,他们不需要他说,就已经懂了。
陆岑风默了一会儿,发出灵魂拷问:“所以,她这幅样子,还怎么回家?”
“她没告诉你吗?我们不回家。”
陆岑风:“??”
“我们一起看日出啊。”
人生有那么多瞬间,可这个瞬间,在当下的他们看来,是那么无解。
五个人跟流浪汉似的,捏着外套安置在公园的几张长椅上,静静地闭上眼小睡。
周围静谧到只剩风声和虫鸣,陆岑风掏出耳机,把视频拉到最前端,从头看起。
突然间,他被戳了一下。他摘下耳机,周池月虚着眼睛歪过来,发出睡意朦胧的声音:“对不起啊。”
陆岑风问:“什么?”
她指控道:“我以为你会开心点,谁知你浪漫过敏。”
“谁说我不开心?”
周池月“哦”了一声,说:“难得不嘴硬,罕见。”
“……”
她松了口气,静静地躺回去。
“其实——”她小声咕哝着说,“我特别怕你们觉得跟着我跟错了。”
“跟”?这话,怎么那么像社会老大?
“选科、分班、考试……这些对于普通高中生都太重要了。我也会担心,不按既定的规则出牌后,如果做不出成绩,不仅大人们会觉得是在胡闹,连你们自己也会后悔。”周池月说,“尤其是你,你本来也不是自愿来0班的,多年之后后悔了把我骂得狗血淋头怎么办。”
陆岑风扯了下嘴角,自认无话可说。
“你看啊,现在我们还算是草台班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每到一个新的节点,我都得思考,眼前那么多条路该走哪条。”
“难死了。”她扒着手指叹气,“不然怎么办呢,谁让我是月亮长官,长官得对战友负责,要做、大、做、强!”
陆岑风皱眉说:“谁要你负责?”
“我怕把你们带错路嘛。”她轻轻说,“如果你们有遗憾,如果你们没有获得好的结局,我会难过的。”
陆岑风手肘搁在膝盖上,看她蹙着眉好像是在说梦话的样子,手指动了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选错就选错。”他看了她一会儿说,”反正人生那么多条岔路口,总有一条会超乎意外。既然如此,就选你喜欢的路就好了。”
周池月话不成音:“没关系吗?”
“你不用担心。如果你真的出错的话,我也会——“
忽地肩头一重。
陆岑风扭头一看,她已经倒在他这儿睡熟了。
他看向睡得七零八落的其他三个人,又垂眸瞧了瞧她,无声地把唇抿成条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