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湍到了后院推开门,门很大一声。
本来趴在床上将脑袋挂在床边吐着的晏然仓皇抬头,将嘴里胃里的酒液酸水硬生生压回去。但泪没止住,流下来,冲淡了嘴里的酸味酒味,是咸的。
手抖着撑起自己的上半身,狼狈地看着程湍,胃里一阵作呕。
大娘端着碗水,守在盆子旁边,在一旁干着急,闻声也抬头看向程湍。
“公子……”
大娘守夜时只留了一盏小灯,微弱的光衬得程湍的脸很冷峻。
晏然觉得他面无表情地的,有些生气了,她急忙看了一圈床周围,没有帕子,就只得拿起袖子擦了擦脸。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哭了,明明也没有很伤心。晏然头发散乱只在发尾简单束了一下,慢慢坐直身子,脑子里逐渐涌进一些碎片。
胃里一阵翻滚,没有成功逃出喉咙大关的水液翻涌发出响声。晏然听得清清楚楚。
在场的另外两位也听到了。
晏然更难受了,她真的就此形象全无。
头好像没有那么疼了,但是有些迷糊。
“大娘,辛苦了,您去外面等我一下。”程湍冷声吩咐,没有动,没有走进来。
大娘收拾好了地面,将碗塞到晏然手里,换了个干净的盆子正要离开,离得近了看见程湍锁骨上的咬痕,星星点点,透着血点,和紫青。
“公子可是受伤了?这脖子怎的这样?”
程湍抬抬手指,大娘没再纠结,关门纳闷地守着。
程湍走过来,坐到床边,“还要吐吗?”
晏然摇摇头,胃里一阵翻腾。
“你还是不舒服。”
“我没……”
“趴着,给你拍拍,吐干净了。”
晏然眨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程湍,点了点头,又趴到床边,看着木桶,牙关却咬得很紧。
程湍挪了下位置,离她更近,拍了拍她的后背。晏然想忍,但根本忍不住,一下子吐得干净。
长出一口气,脑袋耷拉着,胃里终于空了,已经没有力气起来了。
程湍将盆子拿给门外的大娘,大娘拎着盆子匆匆而去,走时还是瞥了一眼程湍锁骨上的血痕,在门口的光下很刺眼。
“晚上一点东西没吃?”盆子里都是酒水。
程湍记得桌子上有些牛肉,但晏然应该是一口没动,只喝酒了。
晏然撑起来喝光碗里的水,胃里又不再空落落的。
“过来,我给你梳一下头发。”
晏然费劲地爬起来,被程湍拉过去靠在他身前,程湍编了麻花辫,头发不再到处都是。
然后程湍从怀里拿出来一块糕点,是上回在宫里偷偷拿给晏然的那个。
晏然看着两眼放光,“你又拿了!”
“是啊,我饿了。”
“啊?”不是给她的吗?
“还记得车上发生了什么吗?”
“啊?”晏然仿佛被雷劈了一般,瞬间呆住,碎片再次往脑子里涌。
可程湍的表情就是,答对了就赏你一块糕点,答不对就别想了。
可什么是正确答案?说实话吗?
晏然长久地看着他,能怎么样,“记得。”
记得,记起自己说了很多不该说的,晏然你真的……该被收拾了。
程湍回视,肩膀上的伤发痒。她看上去并不虚弱,头发整洁起来看起来很白净,脸还是有点惨白,鬓角有些许的汗,小小一个,坐在被子里。他很想抱抱她。
“好,拿着吧。”程湍将糕点塞到她手里,就是给她的,不说话也会给她。
吃了些糕点,喝了些水,感觉舒服多了,晏然想再睡,可程湍没动,还在床边坐着。
“我……想继续睡,你也去休息吧。”
程湍接过晏然手心的糕点渣,神色微变,她的手有点热。
没有再耽搁,他起身出门便去找了临洱,请那位她第一次来程府发烧时请的名医。
晏然停了几天的药,她的药方子该再换换了,加上郑清庙的,一起让大夫看看。
晏然睡得很死,腕间被把了又把。
“又发热了。”大夫印象深刻,上回也是这姑娘,也是发热,一旁站着的也是想杀人但态度又让人感觉很好的公子。哦,上回还看到公子抱着哄这姑娘。
“不过,姑娘身子却有长进,只是……她还是常常梦魇吗?”
不太清楚。程湍该这么回。
“怎么了,您直说。”
“她的精气在睡梦间还是有点衰弱,该是不好受的。我说过,发热还是什么别的,都是表象,当一个一个都尝试解决后,还是不变的那个,就是本源。她睡不好。”
又说了很多猜测,名医自言自语了好久,摇了摇头,“药可以停了。上次开了五个阶段的药已经足够了,剩下的不是老夫可以左右的。作为夫君应当多多陪伴,让她少胡思乱想耗费心血,而且她这身子底子差,孕育子嗣可得要半条命,公子可要怜惜些,不然姑娘可有苦果吃。”
临洱在一旁想要反驳,但瞅了一眼程湍,程湍只是微微低头,没有反应,他便也没有张口。
程湍胸膛微微起伏,压制住心中的火,掏出一张纸。
“这个药方子您看下?”程湍递过去郑清庙留的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