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卫菱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轻手轻脚地起身。
窗外的天色仍泛着青灰,她小心翼翼地揭开湿布,嫩白的脆芽长度长得差不多了。
卫菱用手拨弄了一下,嘴角不由浮起一丝笑意。。
她把盖子扣了回去,将泡了一夜的豆子拎了进来。
晚上,王大娘家办喜事,她早早就应承过,会送些豆腐过去添道菜。
说来也巧,王大娘的闺女嫁的不是别人,正是村里的田小匠。
卫菱心里盘算着,光送豆腐未免太单薄,昨晚这才央着徐子烈编了个精巧的小竹篮。
等一会儿,她再往里垫层软草,装上些鸡蛋,权当是份心意。
她挽起袖子,舀了瓢清水冲洗石磨。
许久没磨豆腐,手竟有些生了。
她深吸一口气,握住磨柄使劲一推——“咯吱”一声,磨盘纹丝不动。
她咬了咬牙,手上加了几分力道,磨盘这才缓缓转动起来,发出沉闷的“隆隆”声。
豆子混着清水从磨缝里渗出乳白的浆汁,顺着凹槽缓缓流淌,空气里渐渐弥漫出淡淡的豆香。
汗水顺着脸滑下来,滴尽了卫菱眼睛里,灼得她睁不开。
她停了手上的活,用袖子摸了把脸。
“我来。”
眼睛还没睁开,卫菱就被人挤了一下。
是徐子烈。
他嗓音低哑,显然是刚起来不久。
“辛苦啦。”
卫菱甜甜一笑,也不多跟他客套,转身从他旁边挤了出去,拿着一筐豆芽去了厨房。
豆芽一直用湿布盖着,只需用清水涮涮便可。
热锅下油,蒜末爆香,豆芽“刺啦”一声滑进锅里,她手腕一翻,淋上陈醋,酸香顿时冲得人精神一振。
另一边的铁锅里,和好的麦面团被擀成薄薄一片,烙得两面金黄,边缘微微翘起,麦香四溢。
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卫菱往碗里打了两颗鸡蛋,用筷子搅散后,炒了些鸡蛋碎。
金黄色的鸡蛋油香油香的。
她摊平一张麦饼,用筷子夹上醋溜豆芽平坦地垫上一层,随后再往中心线的位置竖着撒一小条鸡蛋。
顺着一边往里卷,一张麦饼便裹好了。
卫菱这边刚忙活完,徐子烈便提着雪白的浆汁走了过来。
她赶忙把锅给洗干净,准备一会熬豆浆。
文火慢煮,待滚起浮沫后,卫菱将上面的那层细细撇干净。
这个时候,是假沸,豆浆还没熟,还得再多煮一会儿。
等火候到了,她用勺子盛出一部分倒进陶罐里。
其余的部分,用卤水点化。
她手腕悬得极高,浑浊的液体如雨丝般坠入锅中,豆浆顷刻凝成絮状的豆花,又渐渐聚成云朵般的嫩豆腐。
徐子烈已经把木架子准备好了,里边垫着的纱布也铺好了。
嫩豆腐舀进去,用纱布包裹好,压上重物挤压水分定型。
另一个木架子里,舀一层豆腐,盖一层纱布。同样用重物压好。
沥水这道工序,不需要用人看着。
卫菱洗干净手,把早饭往石桌上端。
醇厚的豆浆带着炙热的温度,划过喉咙流向胃里。若有似无的焦香徘徊于唇齿之间,未被完全磨碎的、带着颗粒感的细小豆渣充斥在口腔中。
柔软的麦饼咬下一口才堪堪露出里边的馅料。豆芽脆生生的,咬下去“咔嚓”一声,渗出清甜的汁水。猛火快炒后,豆芽失去了大部分的水,醋香和油香交融。
鸡蛋碎蓬松软嫩,带着淡淡的焦边,混在豆芽间,泛着浓郁的蛋香。
卫菱瞥了眼牛棚,“风平浪静”的。
她放下手里的饼,端起碗抿了口豆浆,接着这个机会,不动声色地望向吃得正香的徐子烈。
“怎么样?好吃吗?”
她拿起饼,咬了一小块咀嚼。
“嚎赤。”
徐子烈嘴里全是饭食,口齿不清。
但他亮晶晶的眼睛和鼓囊囊的腮帮,都在身体力行地夸赞这食物。
卫菱笑得眉眼弯弯,“我特意放了鸡蛋,可香了。”
徐子烈点头,很是同意。
他吃到了。
卫菱盯着他的脸,见他无动于衷,接着旁敲侧击。
“唉!”她佯装惆怅地叹了口气,“就是可惜,最近家里的鸡都不怎么下蛋,不然就能再多放些了。”
“这还不简单,你把……”
徐子烈没防备,差点说吐露嘴。
卫菱的眼神紧紧盯着他,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仍旧不死心地再盯着他。
徐子烈再傻,此刻也明白过来了。
卫菱想知道让鸡下蛋的秘方。
他眼神变得玩味,脸上的笑容都带着痞味。
徐子烈直视着卫菱,一言不发,就那么笑着看她。
一开始,卫菱还理直气壮地回视他。
渐渐地,她被看得心里直发毛,有些败下阵来。
“不说拉倒,本就是你的秘密。”
她低下头,咬着手里的卷饼。
说了,是情分。
不说,是本分。
卫菱明知这个道理,心里还是发酸。
她惊觉,不知何时起,自己竟然把徐子烈划进了任她差遣所求的疆域里。
这个认知,令她嘴里发苦,喉头发紧。
她才不要跟这个来路不明的野男人牵扯不清呢!
卫菱将剩的不多的卷饼一股脑塞进嘴里,端起豆浆往下顺着。
吃得太急,噎得她嗓子胀胀的。
“我先去王大娘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