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给许多放了五天假,连着周末。
许多每天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钱来都躺在他身边。他推推它,“你不去上班吗?”
“不上。”钱来握着他的手指给他揉,他喜欢睡觉,睡得久,每回睡醒来就浑身软。手也软,像没长骨头似的。手臂握在手里,能捏到脆弱的骨头,细细的,比起机器人来,好像真没长。
许多被揉得舒服,转个身,大赤赤趴着。钱来翻身坐到他腰上,他腰也细细的,往里折出弧形的腰窝,将将嵌住它的大腿根。它覆在他背上,给他按摩。
许多舒舒服服地哼唧,“你们什么公司呀,想上班就上班,工资高,我也想去。”
“远,以后我们在家附近开一间诊所,你想上就上,工资也高高的。”
“那得什么时候去了。”许多撇嘴。
钱来说:“快了。”
许多只当它顺着自己,没多在意。
下午,两人去逛商场。刚出小区门口,就有个机器人频频往这边看。许多看过去,是家什么都卖的小商铺。那探头的机器人有一头花哨的纹身,纹在光溜溜的脑门上,像一颗菠萝蜜。
“它好像找你……”许多拉拉钱来的手指。
钱来视线撇过去,那颗菠萝蜜立刻滚进商铺不见了,“谁?”明知故问。
许多瞧了两眼,瞧不见对方出来,“看着像黑市那边的机器人,以为是找你的……”
“找我做什么。”钱来一脸冷淡,“我不做坏事。”
“黑市又不全是坏事坏人,主城也不全是好人。”许多笑了,“你去过几次,那边的人都坏吗?它们做的事坏吗?”
钱来抿嘴,张了几次嘴,才恨恨地说:“不坏。”它在那边找到了安舜和小休,花了两块钱,比一瓶矿泉水便宜,“狡猾。”它总结出这两个字。
“怎么说?”
赚了它两块钱,还是他的钱。
它不喜欢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东西用他的钱。
它狠狠加一句:“特别狡猾!”
气成这样……许多赶紧安哄它:“你一定不要被骗了!谁让你拿钱你都别拿,让你干什么事,你也别干,下班就回家,别跟人走,别跟人说话。”
“嗯,嗯嗯。”他说一句,它应一句。他说得越多,它越欢喜。瞧把他急得,手一直抓着它,舍不得松开一点。
下一秒——“你在哪儿上班?带我去看看安不安全。”
“在……诊所有保密协议……”满心欢喜都变成了慌张,慌里慌张。黑市地下九层,它敢带他去,但是不敢告诉他自己做了什么。它的工作,是犯法的。
“什么诊所,还签员工保密协议,真的正规吗?”许多怀疑。
钱来很肯定地点头,“正规的,营业证书,行业资格证,诊所许可证,技术支持证,四证合一,齐全的。”它又补充一句,“你们公司也有保密协议。”
怼得许多哑口无言,呐呐半响:“我想吃沙冰。”
他们去吃沙冰,去商城买衣服,去逛植物园,去看绿孔雀。夜晚踩着霓虹灯回家。
他们看见花园里有琴叶榕,大株的,长了很多年。
钱来牵着许多的手,说:“我会把你送我的那盆养得比这颗还大。”它转头望着他,“我们一起养,好不好?”
花园里的花呀树呀草呀,在五彩霓虹灯里投映在地上,他们踩着它们的影子上,也是其中一抹昏昏的影子,昏得不真实。
……
军机第九处。
位于主城城郊三十公里的地下,与熔炉相邻。
专门研发军用机器人的单位,军机可谓是市面上最强大的机器,九处的设计师与工作员也可以说是机器行业里的顶尖,专业地为国家而培养。
就是这样一群顶尖人才组成的机构,在制作机器方面,已经抵达临界点,再无可升级。战机运用的材料是最顶级,非常适合作战,这样适合作战,却也在奥利赫城的战争中损毁惨重。材料升级抵达极限,便是程序开发与升级。可这里聚集着最好的编程师,在程序方面好似进入了死胡同,陷入淤泥,不知道哪边能跑。
主城与日俱增的机器感染事件迫使他们不得不请求外援——向主城最大的机器公司申请援助,制造一种顶尖的战机。
结果不尽人意,也可以说是在意料之中——机器捏得好,能看出制作人的极佳手艺和细微处理得恰到好处,唯一可惜的就是材料制作不行,机器的强度、硬度、韧度、耗损程序都达不上军用机器的标准。
“老丘,怎样,我说这小子不行吧,才入行几年啊,哪有那么大能耐做出我们想要的东西。倒是他们公司叫广敬明的那个老家伙说不定能一试。”钮星阑甩着一头卷发过来,他两手拢着卷发在后脑勺绑起来,眯眼瞧这个刚从外面送进来的东西,眼里闪过一道意外之光,“唔,做得还不错,可惜也就只能到这种地步了。”
他怜惜地摸了摸机器的胸脯,线条硬美,入手迷人,是下了功夫的。叹口气,冲门口的小研究勾勾手,小研究蹬蹬跑过来,“送去对面销毁。”
小研究又跑去驾推车,用锁夹固定机器人的腿,往推车上拉。
老丘摁住他的手,“不急。”
“你不会是……”钮星澜瞄了好几眼机器人的胸膛,露出“原来你是这样的人”,就被老丘从后脑勺拍了一巴掌,“想什么呢。”他朝小研究挥挥手,小研究又跑去立在门口,像一根标杆似的严阵以待。
“刚得到的消息,黑市有家诊所,能把任何机器调试到最高等级,重组替换程序,给钱就做。”老丘引着钮星澜往窗边走,窗外是明亮的中空,下方是休息区,穿着研究服和迷彩服的人类穿梭其中。在这里,除了实验对象,没有一个机器人。
专做机器人的机构,从不用机器人。
“我去见了被重组的机器,可以试一试。”
老丘是那种有事立马干的硬头,他觉得能一试,还没试,肯定哪个环节出问题了——“经费不够?”
被说中了。老丘皱起了眉,往休息区走,想去搞两支烟来抽。
“多少?”钮星澜叼着烟,单手扯掉发绳,套回手腕。米蓝色的卷发散在肩头,他昂头甩了甩,将它们扔到后背去。
“千万起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