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鹤洲在厨房的时候,听见了有人推门进屋的声音。
“小秋,你还在睡……”
声音断在这里,他抬头看过去,程庭南站在厨房外,怔怔盯着他瞧。他端着碗和几样小菜出来,摆在餐桌上,平淡地和程庭南打招呼。
“好久不见。”
程庭南把手里的外卖盒也放在餐桌上,用盒子把碗筷往边上推了推,讥讽道:“哪有很久,在医院不是才见过。你来干什么?”
“我马上就走,”他摘下围裙搭在座椅上,“小秋不舒服,麻烦你照顾他。”
程庭南绷着脸不说话,等梁鹤洲与他擦肩而过,忽然攥住他的衣领,一下把他推到墙壁上,手肘死死抵着他的喉咙。
“这话轮不到你来说,你有什么资格,又有什么立场站在这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以为现在和五年前一样么?”
他咬牙切齿,脸色涨红,被掐着脖子的梁鹤洲反倒云淡风轻,也不挣扎。他更加被他这幅淡漠的样子激得恼火,抬手便是一拳。
梁鹤洲没躲,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嘴角渗出血来。他咳了几声,平复呼吸,这会儿也没有再说话的心情,拉开门正准备出去,忽然听到燕惊秋在房间里喊他,声音慌张,紧接着就是急促的脚步声,回头看去,燕惊秋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二人,惶惑不安,脸色煞白,衣服袖子还卷在手肘处,小臂还肿着,那条伤疤明晃晃刺痛他的眼睛。
“鹤洲……你要去哪,你等一会儿再走,”燕惊秋红着眼睛,哀求着,“行不行?你再待一会儿,好吗?求求你……”
梁鹤洲停了一停,松开门把手,转过身来看着他。燕惊秋要走过来,被程庭南拦住。
程庭南说:“燕惊秋,你是不是不长记性?你想想你这五年怎么过的?怎么还要和他纠缠不清?”
他垂着头不说话,往左边走,程庭南就拦左边,往右程庭南就拦右边,两人僵持着,谁都不让步,最后燕惊秋歪头去看梁鹤洲,朝他伸出右手。
梁鹤洲踌躇了一下,轻轻握住了他细软的指尖。
程庭南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火冒三丈,摔了带过来的外卖,摔门而去。
燕惊秋哪里顾得上他,立刻就去抱梁鹤洲,额头靠在他肩上,抚摸他掌间的茧,问:“你和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
“你骗人,我听见你们吵架。”
梁鹤洲抿了抿碎裂的嘴角:“他让我离你远点。”
“不要,你别听他的,他乱说的,都是气话。”
他哽咽着,搂住梁鹤洲的腰,贴近他的身体。梁鹤洲想揽住他,手碰到他的衣角,还是垂了下来。
“所以你这五年怎么过的?”他问了一个本该在两人相逢时就提出的问题。
“我……我退学了。”
他身体一僵,没能抗拒得了习惯,抬手按住他的后颈,抱住了他。
“为什么不读书。”他有些生气,揪住他颈边的碎发。
“不想读了,没有意思,你也没能读完大学,我……”
“你和我不一样。”
燕惊秋没有接话,也不反驳,继续说:“退学后妈妈送我出国了,在医院里养伤,住了好长一段时间,我跟着一个老爷爷学修手表,就一直待在国外,前不久才回来,店都没开几个月呢。我……我每天都很想你。”
他看看他嘴角的伤,又说:“庭南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干嘛跟你动手。”
可是梁鹤洲觉得程庭南是该生气,自己被打一拳也不冤枉。
那时候他和燕惊秋分手时心里根本没有负担,甚至是有些轻松的,好像终于从吃人的泥沼里爬出来,燕惊秋可以继续做大少爷,前途一片光明,他继续做回那个为生活奔波的市井小民,两人不必再痛苦地互相折磨。
但一切都脱轨了,相比他设想的未来,燕惊秋竟然活得这么不堪。
他想说些什么,可半天只干巴巴地憋出了一句话:“吃饭吧。”
燕惊秋坐在餐桌上,没有什么胃口,一口粥含在嘴里就是咽不下去,装模作样地嚼。
梁鹤洲又去拧了热毛巾来,盖在他右臂上。
他撑着下巴笑,说:“我好久没吃到你煮的粥了,不对,梦里梦见过。”
梁鹤洲接不住这么沉重的话,移开视线没有回应,催促他说:“快点吃,我还得去医院。”
“我想要你送我到店里。”
他看着他微微发颤的指尖,叹了口气,算是默许。
燕惊秋用勺子搅着粥,又问:“鹤洲,你那时候……为什么突然就走了,也不和我说一声……就算分手,也要告诉我一声吧……”
梁鹤洲斟酌着道:“程庭南告诉我,你和我在一起只是个赌局,他让我离开,别再和你见面。”
话一出口,他又后悔了,这么说好像把错都推到了程庭南身上,可事实上,他和燕惊秋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占了更大的原因,各自家庭背景的矛盾,两人性格的矛盾,像水与火,永远无法交融,无法找到一个可以和谐相处的平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