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心悦诚服:“……你是真爱上班啊。”
楚寒烟:“没有SOP的GMP就是一盘散沙,都不用风吹,走两步就散了。”
系统心说这都什么跟什么,楚寒烟:“抱歉,职业病。但是刚刚那句话是金句,我自觉说的很好,你可以记下来。”
众人学习热情十分高涨,是夜,何所谓抱着一沓作业笑吟吟站在门前,白发雪肤,整个人都在月下莹莹发光。
楚寒烟:“……”
夜里风凉,他不想站在风口里吃冷风,径自进了屋。
何所谓亦步亦趋跟着,注视着他细条条柳叶似的背影,轻声道:“其实,何所归说您来酒醒山是为了见我,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十分欢喜。”
他笑得无比温柔,眼神里却有一点难过。
“您有那么好的一颗心……可是这样一颗心,却不属于任何人。”
楚寒烟干炉鼎这一行儿有些经验了,一听他这话,感觉他也要给自己当炉鼎。
何所谓轻盈地跳到桌边坐下,掌心轻轻贴上楚寒烟心口,将他按在椅背上。
楚寒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在和谁说话?”
何所谓一怔:“什么——”
“我不是玉容,”生动妩媚的脸上忽然浮现一丝狡黠的笑意,楚寒烟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觉出一点快意的残忍,“就算你掏出这颗心来,也找不到一丝一毫和玉容君有关的痕迹。”
何所谓整个人僵在原地。
莹白冰冷的手悬停在楚寒烟心口一寸,原本泛着幽光的尖甲瞬间隐去了。
刚才,他是真的想掏出楚寒烟的心。
何所谓身上烟雾般柔和飘渺的气质消散,异色瞳孔渐渐扩大,好似一面幽冷的水银镜。
他问:“你怎么会知道?”
楚寒烟仰头打量着他毫无瑕疵的美丽面孔,只是莞尔。
——因为人是会变的。
千年的岁月足以改变很多事,曾经在浮山险些被一剑杀死的少年谢游雪,如今成了镇守十万仙门之人。
昔日天真、温柔、纯粹善良的至善之镜,在照见人世无数浑沌难辨的欢愉之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何所谓在他平静的目光中找不到任何的松动,渐渐败下阵来:“对,对,你说的没错……你的确不是他,如果换做仙尊,他不会有耐心和我说这么久的话……”
按照玉容的作风,只会把何所谓跟何所归一剑穿俩,架火上当肉串烤了。
就是这样一个性情中人。
楚寒烟和和气气道:“知道就好。你们仙尊还干了什么好事,值得你惦记这么多年?”
何所谓心旌动摇,果真顺着他的思路走:“仙尊弃世而去一千年,他的手腕,春风化雨,何其……残忍。”
“我与何所归不过一双顽器,稍不遂他心意便被弃若敝履——”
「弃世而去」。
这个说法有点微妙,楚寒烟思忖片刻:“系统,玉容君真的死了?”
系统反问:“若玉容君没死,以谢游雪的手段,你觉得他会找不到?”
楚寒烟心下了然。
他反手抓住何所谓的手指,轻轻地一笑:“……顽器?天下第一的神镜「梦谶」,可照万世执念、梦魇、轮回,怎么会是顽器?”
——小炉鼎这双眼睛的确与玉容极其相像,只是他娇气、柔媚的形象过于深入人心,和玉容君差出了十万八千里。
然而。
当他有意显露一点属于上位者的姿态时,哪怕只有最细微的丝毫……
何所谓彻底愣在了原地。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人?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灵魂?
照映人心的神镜此时也分不清幻想与现实,穿过岁月的莽莽尘埃,记忆的最深处像一声叹息,有一只温暖轻柔的手抚上他的面庞。
那人柔声道:
天下第一的神镜「梦谶」,怎么会是顽器呢?
……那您为什么不要我了?
多少日夜里那句话像水滴不断敲落在镜心。
有时是他,有时是何所归。
爱欲、贪恋、苦惑、痛楚,人世间的一切渐渐找到归处,唯有那句话始终没有得到回答。
何所谓茫然地望着他,眼眶中渐渐有眼泪涌出。
“我愿意为您去死,我愿意的呀……”
他紧紧抓住楚寒烟的手,像拢住漫长生命里仅有的一点带着温度的光火,一瞬间泪流满面。
“……我愿意与您同下神潜渊,甚至化为天道的棺椁,天劫、天谴,什么都没有关系。那里只有我们,死也死在一处……可您为什么还是丢下我了?”
器灵的眼泪也是凉的。
大颗大颗透明泪水从他眼角滚落,水晶一般落在楚寒烟手背上。
然而此时,楚寒烟眼光微微一闪。
“系统,”他听见自己声音冰冷出奇:“——玉容君到底是怎么死的?”
不知为何,系统的声音听起来十分遥远,那句话像是已经预演过无数遍,以一种平静而刻板的声音说出:
“雷劫加身,魂飞魄散。”
“——他是为苍生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