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炮前维护一下仙道第一人的面子,也是保护一下小辈的生命安全。
易水谯:“你是天下第一人,这事当然只有你做,换了别人都不成!”
谢游雪面无表情。
他觑着谢游雪神色,觉得还可以再加一剂猛药。
“当年玉容君行事不也是如此吗,十万仙门皆仰仗他一人!你在他身边百年,他那样仔细教你做事,一样一样教起,你莫非全忘了?”
“……若连你都忘了,”易水谯说到此处,自己心中竟也像淌过冷泉一样凉,胸口嘶嘶地透着冷气,“那世上,世上还有谁记得?”
谢游雪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他俊美的脸庞全然隐在阴影里,许久没有说话。
良久。
“我岂敢忘,”这句话说的几乎咬牙切齿,谢游雪一字一顿道,“……他教我的,我没有一刻敢忘。”
。
长风吹拂群山,万树簌簌垂首如波涛起伏。
迟溯玉缓缓收剑。
江行川抚掌赞道:“每次见你,都觉剑法又有精进。”
练剑练到他们这种境界的属于针尖儿雕花,再有丝毫进境都难如登天。
迟溯玉莞尔一笑,自觉当得起这句赞赏。
她不说话时是个亭亭玉立的美人儿,一开口就是个横行霸道的大炮仗:“多谢多谢,我精进了,你怎么还在原地踏步?是不喜欢进步吗?”
江行川:“……”
难以想象,一个人说话的目的只是为了羞辱别人。
迟溯玉:“紫微洲那个小炉鼎,仙尊已经用过了?你是仙尊的头一个弟子,倘若将小炉鼎讨要回来用上一次两次,也无伤大雅。”
她舔了一下嘴唇,又道:“半妖之体呢,多难得的宝贝啊!你若讨到手了,匀给我一日,不,半日也可,以后跟你对打我绝对不出全力,保证你再当一百年,不,五百年的仙门第一——”
江行川直想撕了她这张嘴:“谁用你不出全力?还有少惦记我们紫微洲的人!”
——轰!
大地遽然开裂,迟溯玉纵身暴退,瞬间变了脸色:“一句话不遂意你就跟我动手?谁惯的你?”
江行川已经顾不上和她拌嘴了:“……闭嘴!是碧落栈桥!”
。
残夜消失在天际尽头。
彼岸之上天光冷照,隐隐浮现苍茫宫阙断壁残垣,光辉冷寂,如梦如幻。
谢游雪手边一柄断剑,剑身自正中狰狞断裂。
此时仙门众人匆忙赶到,他将那断剑遥遥一抛:“拿回去锻了,好歹也是幻海玄铁……紫照不是总念着我没给她一把剑么?她若喜欢就重新锻了给她。”
他指缝里随便漏点金屑都够别人活几辈子,江行川恭敬接过,应了声是。
一夕之间,碧落栈桥灰飞烟灭。
三百年前的封魔一战,最终以谢游雪祭剑封锁碧落栈桥、魔界与人间划开楚河汉界而告终。
——但那时碧落栈桥本身还是存在的。
而如今一剑比三百年更狠绝百倍,已经将碧落栈桥彻底覆灭。
从今往后,这片土地再也不会有任何灵力繁衍生息。
对于任何一族而言碧落栈桥只是一片死地,完全断绝了魔族自此进入人间的可能。
法宗几人纷纷上前:“……仙尊何故斩断碧落栈桥?”
“是啊,难道此地封印真的松动了?”
“魔族就是从此处进入人间的?”
谢游雪:“碧落栈桥的封印并无异常,但我不忍见诸君在此蹉跎岁月。如此,后患永绝。”
太初长老问:“仙尊既然斩断碧落,我们又该从何查起?请仙尊明示啊!”
谢游雪慢慢眨了下眼睛,低垂眼睫望了那长老一眼。
他本就靠在碧落栈桥的桥头,居高临下,破晓的朝日在他背后金光乍开,为他周身镀上一层天人般冷薄灿烂的光辉。
谢游雪五官生得极美,骨骼深邃凌厉,一双翡翠般的眼眸幽幽望下来时,显出一种诡艳难言,无机质般的冰冷。
江行川看他的表情,头皮都发麻了。
“……有时候我真的很想知,”谢游雪慢条斯理开口:“诸君活到今日,是否是因为天道错认人与蝼蚁——”
易水谯忽然搜心抖肺一阵大咳。
江行川太阳穴突突直跳,呼出一口气,抢在谢游雪再开口前快速道:“碧落栈桥已毁,魔族绝无可能从此进入人间,请诸君返回后立即严查门下是否有可疑之人,我与迟溯玉分别排查玉皇顶、涣天墟与神潜渊几处。”
迟溯玉原本杵在旁边看戏,被他一句话拖下水,脸都笑僵了。
迟溯玉磕磕巴巴开始营业:“是……是,况且人间各处都已经布下摄魂铃,若有魔族潜入人间,金铃必定会作响——”
——叮当。
——叮当叮当叮当……
一阵长风吹散人间烟云,众人几乎是极度震惊地抬头,碧落之下万里山河如一纸长卷遥遥铺开。
车水马龙纵横交错,在高悬中天的朗日之下被照得纤毫毕现。
天下万千金铃齐齐震响,空灵的铃音如利箭穿透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