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动作她上一世不知做了多少次,高映淮见她娴熟的动作有些意外,问:“这一件袍子给柔慧,她连前后都找不到,你倒是轻车熟路。”
孟临溪警铃大作,暗恼怎么忘了掩饰,本想开口说在家服侍过父亲更衣,转念一想这是绝佳的试探机会,便说:“在江州时兄弟姐妹们住在一起,见哥哥们更过衣。”
“江州倒是不讲究。你还小,那几个哥哥姐姐也到了该婚嫁的年龄了吧,也不懂得避嫌。”柔慧年初便已及笄,迫不及待挑选起自己的夫婿,最近看上了门下侍郎的独子,这次春闱他成绩名列前茅,她想他若是殿试表现好便和父皇说,又怕夫婿跑了,先来和哥哥预定了。
孟临溪闻言笑了,说自己的婚事不会让兄长这么费心。说完她悄悄观察他的表情,见他面色如常,松了口气,低头认真系起扣子来。
“说到春闱,你如何知道傅进学问好?”去江州之前,有次孟临溪在他案上看见了国子监新生里傅进的名字,他问她何故盯着这个名字,她说:“这名字看着面善,兄长可以多多注意这个名字。”
“进国子监之前,柳家和傅家共上一个宗学,是柳姐姐说傅公子有经国之才,我才觉得这名字眼熟。”孟临溪低垂着眼眸真话掺着假话说,手上的动作不停。
“你一口一个柳姐姐,倒是对她比对我还要亲些。”
咦?和她设想的怎么不一样,他怎么吃起柳阅的醋了。她讪笑道:“没有没有,抄作业的情谊罢了,兄长看书想的深,唉这‘文’与‘艺’始终不能相通,我与兄长无法共鸣,只能找找援助了。兄长放心,我并没有曝露兄长,柳姐姐现在还以为我突然开窍了,我都不敢和她多多接触了,怕露馅。”
说完又想刚刚急中生智编的假话别让兄长以为柳阅喜欢傅进才是,补充道:“下次她约我,兄长如果不忙,来做我的军师吧,柳姐姐博闻强识,若是说了什么我听不懂或者接不上来的话,你帮我说两句。”
高映淮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却说:“在她面前比在我面前都还要怕掉面子?”
孟临溪心中叫苦不迭:这不是给你们二人制造交流机会吗,怎么把我自己塑造成争强好胜的妒妇了。现下夸她吧,显得自己有些刻意,目的不纯,不夸吧又无法自圆其说,左右为难。想了半天,只能说:“柳姐姐女中诸葛,是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的女子类型,我很喜欢她,自然怕她瞧不起我。”
“小溪,不要妄自菲薄,须知你也是在这世上遗世独立的存在。”衣服穿好,孟临溪抚平褶皱后垂下手,高映淮拍拍她的脸说道。
东宫离开的一路孟临溪都在琢磨他最后那句,怕不是要像王灿阳收集八宝纹格纸一样收集各色女人吧!那最好是句普通的安慰!正想着,六安追了出来,拿了太子手谕:“郡主殿下,我们殿下说今年大相国寺六月十九观音菩萨成道法会让您去。”
“让我去同我说一声便好,怎么还下道手谕?”孟临溪接过打开,却发现高映淮的意思是让她做法会其中一项“抬菩萨”的“菩萨”。大相国寺每年观音菩萨成道法会是仅次于春节庙会一样的热闹节日,宗室未及笄女子以被选中扮作菩萨为荣,往年这个人选都由鸿胪寺报礼部裁定,今年太子直接指定了她。
她焦虑地下意识转动戒指,却发现手上没有戒指,就势把手覆在手背上,这不足以缓解她的焦虑,又把手往里探一些掐住了臂弯的肉,细微的疼痛缓解了她的焦虑。后日便是法会了。
六安看她无措的样子,主动提及:“郡主不用担心这是否符合规矩,也不用害怕来不及,一切服饰鸿胪寺已经准备好了,您只要往轿子上一坐便好。”
这些倒是次要的,孟临溪很害怕这是他欲娶自己的铺垫。上一世他为了娶自己为正妻造了很多的势,最终拗不过元嘉帝才娶她做了良媛。她又展开了手谕来看,墨迹是崭新的,用力按压玺印手指上还能沾到一些朱砂的颜色。这道手谕确实是临时起意。
本来六安传了手谕就可以回去复命了,只是他到底是看着她长大的,看她还在迟疑,不禁话说的多了些:“我们殿下想让您知道,您是齐宋的郡主,不要一味陷入书画文史中与自己较劲,坐在轿子上被百姓瞻仰,或许能让您感受到自己被很多人喜爱。”不要说郡主这般天生惹人怜爱的女娃了,就是他自己在太子接受群臣朝拜时随侍左右,都能感受到那份无形的滋养。
孟临溪闻言有些感动,决定不再纠结,应下了这份差事。左右上一世也没有这一茬,她不记得上一世元嘉二十一年的抬菩萨是谁了,但这一世元嘉二十一年的抬菩萨是自己!想到这里她心情更平静了一些,高映淮或许会成为她的夫,只是他现在还是她的哥哥,而这一切也是他以兄长的身份所馈赠的。
兄之所馈,何言拒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