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亭将酒肆查封,姬瑶和比布被抓到了公廨。
狱曹,一个满脸褶子的瘦老头,眯着眼睛翻看了一切文书后,问:“你可知秦律里,以次充好祸患百姓是什么罪名?你等现在认罪,尚可从轻发落。”
姬瑶忐忑,对簿公堂可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还是对簿千年前的公堂,两侧站有小吏,一个个板着脸,感觉下一刻就会将她按倒然后大打一顿。可没做过的事情叫她如何认?
她道:“官爷明鉴,一切文书俱全,所有采买我都是以银钱付的,说明我不缺钱,要真缺钱,我直接往酒里兑水不就行了,何必用陈粮?再说,哪有人明知官府要来检查,还特意摆出罪证的?这不是给自己挖坑吗?所以,我不能认。”
“放肆,在你家陶缸里发现的陈粮,不是你干的,难不成是有人大半夜去你家偷放的?”
“不无可能啊!”
狱曹嗤笑,“胡言乱语!那户人家都说了,他娘子亲眼看到你们家的酒里掺了陈粮,所以才来报官,不能为你作保。”
这时,取证的市啬夫跑过来,“老爷,在酒肆屯粮里发现十袋陈粮。”
姬瑶大惊,差点跳起来,“怎么可能?我那里所有的粮都是太仓令亲自批的,若是真有陈粮,那也是官府的过失。”
狱曹拍案,胡子直翘,“大胆,太仓令调粮时会一一检验,岂容你攀诬官府?我看,分明是你私下去黑市购买陈粮,然后来个以假乱真。来人,带下去罚城旦舂。”
比布怒喝,“谁敢?”便做出一副誓死都要带着姬瑶跑出公廨的架势。
狱曹瞪着小眼睛,“你敢和我叫板?先打你一顿,来人——”
这时,有个小吏跑进来,在狱曹的耳旁不知说了什么,只见狱曹拧着眉,“让他进来。”
姬瑶回头,看到扶苏的仆从走进来,手里还抱着一个盒子,走到狱曹身侧,耳语道:“我家女公子任性胡闹,五谷不分,给大人带来麻烦,实属罪过。秦律有赀罚一令,”他把盒子放到案上,“这是一些上币,绝对可抵。还请狱曹宽恕,即刻放人。”
狱曹瞥了仆从一眼,将手缓缓伸向盒子,小心翼翼打开一条小缝时,姬瑶分明看见他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道金光。“啪嗒”一声赶紧将盒子盖好,他咳嗽两声,面上镇定道:“念你一介女流,又是初犯,索性还未伤及百姓,免你一回,走吧。”
姬瑶的目光从仆从到狱曹又到那盒子,她内心既有未平复的惊恐,还有一缕嗤笑,随即和比布走了出去。
出了公廨不远处,她看见了扶苏,她走过去行礼,“多谢公子搭救。”
扶苏打量一下她,“没受伤吧?”
姬瑶摇头,“还好你的人来得快,不然我现在可能已经在舂米了。你怎么知道我被抓起来了,又是路过?”
扶苏愣住,“就当是路过。现下事情解决了,先回宫吧。”
姬瑶依旧摇头,眼神坚定,“没解决。我一定要弄清楚,到底是谁在害我,这个酒肆我一定要开成。”
扶苏不解,“还要开?你身为宫庭女子,出宫本就不易,为何非要弄酒肆?是...是陛下待你不好吗?”扶苏小心翼翼问出最后的问题,他心里大概是有数的,父亲因为对姬瑶感兴趣所以才不把姬瑶赐给他,但如今姬瑶并没有正式受封入咸阳宫,可见,父亲对她也并不是很在意。
姬瑶心里却和扶苏大大相反,她想:就是你爹同意的。
但是面上还不能说实话,姬瑶只好说:“我会尽快把钱还你的,但我也要为自己洗刷冤屈,找到恶人。”
“钱就不必还了,此事已了,别再节外生枝。我知宫中度日不易,但事已至此,若是你在查找中让人得知了你的身份,或者再牵扯出其它问题,你的罪过就大了,那可就不是钱能解决的了。”
姬瑶点点头,“我知你的意思,我还有事要办,先走了。今日多谢你!”
看着姬瑶和比布离开,扶苏无奈叹气,她如何知晓,此事非同小可。他只愿她就此摆脱,不要深陷其中。
姬瑶站在酒肆门前,盯着那张刺眼的封条,气得牙痒痒。这可是她辛辛苦苦筹备的心血,怎么能就这样算了?
“是姨娘——”小男孩奶声奶气的声音打断了姬瑶的思绪。她回头,王阿姊看到姬瑶后,眼神躲闪,像逃似的,抱着孩子就跑进去屋内,低眸仓促地将门关上。
姬瑶拧眉,她跑到王阿姊家门前,十分气愤,若是目光能杀人,此刻姬瑶的目光就能把这道门劈开。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转身回到酒肆门前。一名宫人匆匆赶来,低声道:“公主,陛下说您已经半个月没去了。”
姬瑶:“......”
她扶额,最近忙着酒肆的事,确实把嬴政给晾着了。她心疼又愤怒地看了眼酒肆,最终还是回宫了。
在章台宫,赵高看到姬瑶后就跑过来,笑着说:“公主可算回来了!陛下最近因百越战事心情不佳,您今日可得多做些陛下爱吃的,免得陛下盛怒。”
姬瑶麻利地做了些嬴政平时爱吃的菜,放到几案上,对另一侧在忙碌的嬴政道:“陛下,该用夕食了。”
嬴政头也不抬,将桌上的四份奏简看完后,才踱步过来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