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楼梯口,肖迟厌将季书安放了下来。
通道里堆满了杂物和垃圾,把原本就狭窄的口子,堵得只能侧身经过。
季书安用盲杖在地上重重敲了两下,楼梯里的声控灯才被点亮。
看见这些,跟在后面肖迟厌微微皱起眉头。
肖家哪怕是最差的房子,那也是一梯一户的电梯公寓,像这样跟杂物间似的楼梯口,肖迟厌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
季书安侧过身子,扶着墙,小心翼翼地想从这一堆杂物里钻过去。
奈何他看不清,衣领钩在了杂物堆伸出的铁丝上,铁丝被牵动,眼看着一堆东西就要砸下来。
季书安下意识地抱住脑袋,动作熟练得不像第一次经历这些。
好在,这次东西没有砸在他身上。
肖迟厌伸出手,稳稳支住了要掉下来的东西,另一只手,小心将季书安被钩住的衣服取下来。
“谢……谢谢。”季书安露出微笑,温柔道。
肖迟厌对这双眼睛没有一点抵抗力,立马瞥开眼,声音僵直道,“不用,谢。”
季书安继续往上走,到了第二层就连灯都是坏的,他看不清路,只能靠心里默数自己上了几个台阶,然后转身继续数。
黝□□仄的楼道里,除了拐杖触地的声音,就只剩下噼里啪啦的雨声。
终于,到了第四层。
季书安停在一扇破旧铁门前,门板生出锈迹,就连上面的年画也已经掉色,看不出是哪一年的生肖。
季书安把盲杖靠在墙边,从兜里摸出钥匙,他的手在锁上一点点摸索,好不容易才找到钥匙孔。
门开了,季书安摁开门边的开关,昏黄的灯光落下,肖迟厌这才看清屋子的全貌。
进门放着个鞋架,上面只有整齐摆放的两双运动鞋,转角就是客厅,大小还没肖家的佣人房间大,可即便是这样,家具电器都是干干净净的,让人看得出来,主人很爱护这个家。
季书安见肖迟厌仍站在门口,以为他是嫌弃,“家里脏了点,不好意思。”
南大附中毕竟是私立高中,虽比不上南大外国语那样顶级私立学校,但那些学生的家里也算殷实。
“有鞋套吗?”肖迟厌打断道。
肖迟厌倒是不会嫌弃,他连饿晕了往地上躺都不会犹豫,怎么会嫌弃这样一间干净的屋子,不进门,只不过是担心把光亮的地板踩脏了。
季书安没有给他拿鞋套,而是给了他双粉嘟嘟的小猪拖鞋。
“这是邻居的,可能有些小了,实在不行你可以穿……”
“我的”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季书安手里的拖鞋就被人抽走。
“可以。”
少年弯腰,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压下,季书安整个人都笼罩在他怀里,两人的距离近到能感受到那具身体散发的热气。
清新的柑橘香再次悄然飘来,仿佛阳光穿透了枝叶,洒在熟透的果实上,酸与甜交织,清爽中带着一丝温暖,触及着季书安的神经末梢。
肖迟厌把拖鞋穿在脚上,尺码确实小了,他的整个后脚跟都是踩在外面的。
季书安让他在沙发上坐会儿,替他倒了杯凉白开,而后转身进了厨房。
他将买回的馒头放在冰箱里,从最里面拿出仅剩的一个鸡蛋,又从储物柜里翻出一把挂面。
看了眼生产日期,还没过期。
沸水在锅里翻腾,季书安把煎好的鸡蛋放进去,很快,厨房里的香气就扩散到了客厅。
很久之后,肖迟厌都觉得,这世上没有比季书安做的煎蛋面更好吃的东西。
肖迟厌被香气勾到了厨房,他慵懒地靠在门边,看着瘦小的少年在厨房里忙活。
季书安脱去校服外套,身上只穿了件白衣黑领的Polo衫,红白方格的卡通围裙系在他的窄腰上,白皙的皮肤被水蒸气蒸腾得粉粉的。
察觉到自己又看入神的肖迟厌,暗暗骂了句。
一大老爷们儿,怎么能长得比女生还好看。
听见厨房的木门撞响,季书安转过头,发现肖迟厌似乎在盯着自己,他温柔一笑,“快好了,帮我把托盘拿来可以吗?”
肖迟厌也不知自己怎么了,还真就老老实实转身去餐桌上找来盘子。
等把托盘拿过去,季书安已经把面盛好了。
肖迟厌看着灶台上只有一个碗,好奇道,“你不吃吗?”
季书安拿碗的手一紧,他不好意思给肖迟厌说家里已经没有吃的了。
“我不饿,吃个馒头垫垫就行。”
肖迟厌没再追问,他也是太饿了,饿得脑子都有些转不过来。
等季书安把碗放到他面前,他想都没想,脑子里就一个念头——吃。
在肖迟厌前十几年的人生中,他从来没有吃东西这么快过,而他也是头一次知道,原来吸满汤汁的挂面能这么好吃。
等他吃饱了瘫坐在餐桌前,季书安正好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
板正的校服换成了宽松的白T,五分睡裤里支出两条白嫩纤直的腿,头上盖着条白毛巾,发梢还在滴水。
肖迟厌的目光停了片刻,然后慢慢挪开。
季书安看见面已经吃完,他把提前找好的衣服放在肖迟厌手上,“快去洗澡吧,淋了雨当心别感冒了。”
说完,他又转身去收拾碗筷。
肖迟厌看看他的背影,又看看自己手里干净的衣服,他本以为自己只是来蹭顿饭,没想到对方竟要收留他。
他拿衣服的手不由捏紧,决定之后对这小瞎子的态度好些。
他来到厨房门口,“喂,忘了问你叫什么?”
季书安擦碗的手顿了下,犹豫道,“季……书安。”
季书安知道自己这名字在南附没有什么好名声,心里更是已经做好对方转身要走的准备。
“季,书安,季书安。”肖迟厌喃喃在嘴里念叨,“你名字还真是和你人一样,文雅得很,我叫肖迟厌。”
季书安朝他一笑,温暖而纯净,仿佛能融化一切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