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抹掉眼泪,乌云吸了吸鼻子:“您总是爱用严词厉色的话来表示关心,可话语总是会带来歧义,长久下来我都快分辨不清您到底是在关心我,还是只是在教导我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江枕西看着刚贴上就卷起了边角的创口贴,想把它撕掉,等手碰上了才像是触了电一样收回,搭去手腕上。
她曾经思考过这样一个问题,那就是严厉的爱究竟算不算得上是一种爱,很显然的结果,它其实是爱,但是一种被藏起来的爱。
它化身成了其他的情绪,试图让接受它的人明白反思出这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可人的浮想是根据自我意志决定的,一句话哪怕是当面和人提及都有引发歧义的可能,更何况是这种做了伪装的东西,而这样的爱还普遍存在于父母和孩子的相处当中。被人效仿。
父母是孩子能理解复杂事物前看世界的眼睛,很多时候他们的不理解需要通过更简单的话来解释进而得到理解,才能明白什么是什么,潜移默化里造成了影响,而这样的后果叫有样学样,你怎么教我便怎么做。
于是等心智成熟到能独当一面了再回过头来看,原来这里面藏着爱啊,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又或者说已经晚了。
抽了张纸递给她擦泪,时微寒挪开手,看了眼涂满红花油的肩膀:“是觉得我应该把关心直白的说出口来?”
乌云点头,在她指示下微微侧了身子,时微寒抬起她手肘,往胳膊上黑乎乎的淤青抹药,慢慢揉搓。
“嗯,没什么是比说出来更能让人明白的呢。”
暗暗停着的江枕西也跟着点头,大拇指躲进袖子里搓着手臂内侧,感受着那根用力撑起的筋骨。
“你今年几岁?”
“记不清楚了,可能百岁左右吧。”抽嗒着语气,乌云又揩了一下眼泪。
“有进步,百岁了才知道把自己需要什么给说出来。”
江枕西皱眉,扭头朝时微寒看去,正巧对上乌云水灵灵的眸子,结果她哭的更大声了。
“大人您还出言讽刺我!”
这情况是怎么越搞越遭的呢。
着实没料到形势会变成这样,时微寒朝江枕西投去救助的眼神,被她反弹回去,意思是自己想办法解决。
“好了,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话。”时微寒继续给她处理淤伤,“不过确实有进步,晓得把需要给说出来,毕竟很多时候,我都没能这么有魄力。”
乌云扭头看她,睫毛尾部挂了滴泪水,眨眼的功夫啪嗒一下掉落,砸在手臂上。
“可是这样您不会觉得被冒犯吗?”
时微寒摇头:“这是合理范畴内本应该想到的事,为什么会觉得不合理?再说了,比起关注别人的感受,不应该先为什么自己着想吗?”
“那这样不就成了一个自私的人?”
“在一些本就该自私的事情上自私这也没什么不好,而且从本质上来说每个人都是自私的,在这样的类别里,还真分不出个高低来。”
关上药箱,伸手去拎提手,碰上后才想起搭扣被她给弄坏了,只好端着箱子放回去。
“而且谁说自私一点不好,自私可太棒了。”
也不晓得去哪儿学的新兴语言方式,挺不符合她人设的。
放下袖子遮住淤伤,江枕西凑过去问她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儿,乌云点头说感觉淤青热热的,很暖和。
“你不用怕她,她其实也没什么可害怕的,最多是刀子嘴豆腐心,不过既然都说出来了,她肯定会听进去的。”扒拉一下她手臂,江枕西煞有介事的说着。
时微寒站起身来,睨她一眼:“你这么确定的说出来,就不怕打脸吗?”
“害,怕啥?有啥可怕的。”她摆摆手,一脸不在意,“再说了,我是多么了解你啊。”
吞咽着嗓子,时微寒视线不住落她身上,晦涩黯淡还有一些难过。
心大的人丝毫没在意,和乌云碰了下肩膀,小声说着什么,她不想听。
氛围突然安静下来,江枕西伸手挠了下脖子,感觉哪里怪怪的。
抬头看去,时微寒不晓得用哪儿拿出个纸箱子,正跪地上捡纸元宝,背影落寞的很。
“小江大人,我还些事需要去处理,不能陪你继续聊下去了。”
分了神的江枕西也没注意她说什么,只顾着点头说好,反应过来朝乌云看去,她走进一副画,然后就不见了。
起身走过去,跟在她身边蹲下,扒拉了一下歪倒的纸元宝,问她:“时微寒,你在干什么?”
“装点东西去上香。”
“上香?你要出门啊?”
“不出去,在屋子里烧。”
“这里?”环顾一周也没发现什么多余的房间啊,去哪儿烧。
“嗯,那儿。”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这书架后面还有隐藏空间啊。
“那我也一起?”江枕西帮着把东西装进纸箱。
时微寒扭头看她,眼神往下一瞥,喉间淡出一个音节:“嗯。”
什么嘛,眼神奇奇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