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然犹豫了一瞬,没有立刻回答。
昏暗里,温热的唇瓣缓缓贴过她的嘴角,随后便是不可抗拒的深吻。
“怎么不说话?”徐寂行手掌撑在她身子两侧,沉沉的身影落了下来,覆住了她眼前最后一丝光亮。
她不明白,既然要走,为何还要回去。
徐寂行似乎是在惩罚她的沉默,不轻不重地压了压她的唇,迫使她从和离之事中抽出。
“顾卿然,陆远会去宫宴,我并不想你见到他。”
她被叫了名字,脊背僵硬,缓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抬眸去看他的眼神,但徐寂行深寂无波的眼里并没有情意,他只是一贯地如远山般横在她身前,眼底是一片沉稳。
“我和陆远之间并不特殊……”她心口涌上一丝异样。
“我知道。”徐寂行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的话,他定定地看着她,“他不敢的。”
顾卿然心里忽闪而过。
坐在她身侧的男人是徐寂行,他看着白玉无缺、光风霁月,在外人人都说他高洁无暇,但他一定是个骄傲至极的人。
哪怕是假夫妻,哪怕已经写好了和离书、等着送给她,他也不会容忍自己名义上的妻子去见外男。
这不是在乎,更谈不上醋意,大约,只是他身居高位多年,掌控一切后,留下的那点占有欲而已。
她只是好奇,徐寂行何时知道,陆远曾喜欢过她。
原来他私底下也会派人查她的过去,而她对他的所有了解,几乎都来自于与他的相处。
“搬回相府是小事,你觉得我该回去,那就回去吧。”屋内的烛火不知何时已经灭了,黑暗里,伸手不见五指,谁也看不清谁的脸。
顾卿然轻软的嗓音里含着最后一点从前的憧憬和孺慕,她几乎就想现在告诉他,你曾经救过我,只是你不记得我了。
到话到了嘴边,好像也没了说出口的意义。
“徐寂行,我舅舅告诉我,几年前,你也去过江南,你去了扬州,还去了淮乡,当时我也在淮乡。”
那时候他奉旨查案,案子结束后,正逢江南冶铁贪污案爆出,他的确去了这两地。
他当时已是圣上面前的红人,重臣之一,所有心力几乎都放在了冶铁案上,至于肃清官场、平反冤情的微小,是如今的大理寺少卿骆明所负责。
徐寂行蹙了眉,从京城到江南,他向来隐去行踪,低调行事,那一年,李家几乎不可能得到他下江南查案的消息。
“陆远也去了?”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没有,只有我一人去了,我……“
“睡吧。”他似乎没了继续听下去的耐心。
“最后一个问题,可以吗?”她难得有这样近乎祈求他的时候,甚至摸索着抓住了他寝衣的雪白袖口。
“如果那日你所带来的婚书上的女子,已经失去行踪,你寻不到我,你会如何?”
纤细柔软的手指覆在他手腕之上,徐寂行怔了怔,道:
“那便娶一个假的。”
……
顾卿然松了手,静默地躺回到里侧。
徐寂行要娶的是名义上的顾家女,一个叫顾卿然的女子,他要带顾重山的女儿回京城成亲,至于这个人到底是真是假,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就算她没有被李家找回,徐寂行也依旧有法子找出一个人来代替她。
若当年她在淮乡被判了死罪,对于后来的他,也无影响。
他心如磐石,渊渟岳峙,那点情动暗恋,是她一人的安慰。
只是她曾真心觉得,他有那么一点喜欢她。
*
“夫人的伤口可还有先前所说的隐痛之感?”黄大夫带着书童又来把脉,他跪坐在榻边,崔峋就替他背着药箱。
“没有,我已然痊愈。”
黄大夫没有反驳,但从脉象上来看,她还是虚弱得很。药依旧得续着,换些药性温和的药材,再嘱咐人如何煎药。
黄大夫被下人领去了厨房。
顾卿然走出屋子,朝外一看,“喵”地一声,崔峋正抱着她留下的小猫。
顾卿然走到他身后时,崔峋几乎是立刻跪了下来,有些胆怯地低着头,怀里的猫倏地一下跳到了顾卿然脚边。
“夫人恕罪。”
顾卿然揉了揉猫咪的脑袋,抬了手,叫他起来。
到底是个孩子,还跪着不敢动。
“不用跪着。你只是觉得它可爱,对吧。”顾卿然戳了戳小猫的肚子,“我也觉得它可爱,院子里冷清清的,可它特别黏人,还愿意陪着我。”
崔峋闷了半天,才敢抬眼,嗯了一声。
这是他第一次直视徐夫人,数月前的深夜里,他也跟着舅舅见过徐相。
那一次,徐相手臂受了刀伤,伤口不深,舅舅替徐相包扎好伤口,送了药就回了家。
夜里舅舅看着医书时突然自语起来,说徐相的伤口是自己所割,说徐相身上有情热未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