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然听得诧异,忍不住问:“他身份尊显,年底,不会有人来拜访他么?”
管事嬷嬷笑了笑,“夫人聪慧,到了年底时,带着礼物来求见的人那就多了去了,相爷有令,新年前三日不见外客,久而久之,旁人也就知道了相爷的规矩。”
“到了初四,来府里拜访的人会很多吧?”
“倒也不算很多,相爷见的都是些重要的人,也就几位罢了。”
过年这样热闹的日子,他竟是将自己关在府中三日,不见外人。
实在是叫她再一次加深了对此人的印象。
“那他又见的什么人?”
管事嬷嬷细细想来,道:“圣上有特设宫宴的习惯,相爷前年称病未去,去年倒是去了,见的就是宫里人,据说,静元公主就是在那宫宴上被圣上瞧出来心思,若不是相爷推辞,圣上酒醉,怕是要指婚。”
“再有,便是相爷年少时在江南外祖家认识的郑公子,郑公子去年带着家眷来拜访相爷,相爷倒是见了他。”
顾卿然听了这些,也没看出来徐寂行能如她所愿那般陪她出府逛逛的可能。
花灯会、糖葫芦、皮影戏……她只能自己去看啦。
忙了些天,府里上上下下的事都安排得稳稳当当,顾卿然许久没这般动过脑子,这几天,她手指打算盘都打得啪啪响。
因着先前开糕点铺学了些管账的技巧,这时候反倒用上了,算下来的银两开支在她看来是一笔巨款,巨巨款。
她记账时甚至有些恍惚,迟迟不落笔,黑白分明的眼眸圆溜溜地转着,纠结又怀疑。
“这账夫人没算错,一点没差,好得不能再好。”管事嬷嬷忍不住笑,“待相爷回来了,知道夫人练出了执掌中馈的本领,相爷该替夫人高兴。”
顾卿然闻言,垂了眼睫。
她在他眼里大约是个爱看话本、偶尔翻两页书就犯困的人。
若是叫他看看她进步神速,也是一桩美事呢。
顾卿然捏着那细细的羊毫笔,抬头道:“他几日不回来了,嬷嬷可知道宫里出了什么事?”
嬷嬷摇了头,刀辞与墨辞也不在府里,宫里没消息传出来,相府都快成了她一个人的家。
虽然自在,倒也无聊,夜半偶尔醒来一次时,摸了摸身侧,空荡荡一片,她也会想念他。
是夜,屋内熄了灯,漆黑一片,屋外朗空无星,唯有皎洁的月色照入前堂。
徐寂行沐着寒气进了屋,脱了湿冷的外袍,撩开帷幔时,顾卿然竟也就这么醒了。
她睡眼惺忪,意识到床幔里进了人,本能地要惊呼,却被一把捂住了唇。
湿润的唇瓣贴上滚烫的掌心,熟悉的气息也压了上来。
徐寂行带着薄茧的虎口触过她的面颊,粗糙温暖。
“你回来了!”
她原本的困意消散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欢喜和雀跃,几乎是扑进徐寂行怀里,默默搂了他一会,才有些羞郝的收了手。
徐寂行默默注视她良久,待她被看得要别过脸,他方敛去温和的笑意,抚了把她柔滑细腻的青丝,只道:
“夜深了,不如现在先睡?”
顾卿然顺了顺自己的乌发,往里挪了些,“我不急着睡,你要是累了,那你歇息吧,我不吵你。”
徐寂行未躺下,而是坐在床榻边,神色淡淡地放下弯月金钩束起的床幔。
床帐里昏暗了些,他缓缓道:“淑妃的事有了结果,其中过程曲折复杂,但她现下无性命之忧,已被送回宫殿中疗养。”
顾卿然听了,眼眸更亮,这可是好消息。
“还有呢,宫里是不是出了许多事,你可有受伤?”
徐寂行已熄了烛台的灯,此刻坐在暗处,脸庞大半被阴影覆盖,眉骨深深,眼睫浓长,叫她看不清他的神态。
“我未受伤。”他的嗓音微顿,暖了些,继续道:“康王逼宫,意图谋反,已被拿下,这些日子,我一直不回府,便是在处理此事。”
顾卿然听到“谋反”二字,心跳得都快了些,脸色也凝住,再投来的目光里便尽是关切和后怕。
她白了一张小脸,轻咬唇瓣,似乎是想安慰他,所以挠了挠他的手心。
徐寂行手腕微僵,觉得身子也暖了些。
康王愚蠢,逼宫之事半途便泄了消息,他想巩固在朝中的地位,加深威势,并未提前将此事禀告圣上,才叫康王有机会破了乾清宫的城门。
处理起康王逼宫之事,对他来说,其实颇为顺手,不必耗费多少心神,就得了圣上无以复加的信赖。
但她忧心的模样,叫他心里涌出一股异样的满足。
有些话,他突然不想道明。
“逼宫之事虽然棘手,但也都结束。”
“至于边关的战事,北狄已经降了。”
徐寂行轻轻顺了顺她清瘦的背,语气和缓得惊人,不经意道:
“你那位同乡,似乎在军中立了头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