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出奇吗?”我笑了起来,难得对他诚实一次,“我从来,都只是为了你才变得乖巧。我打从骨子里就叛逆,否则也不会爱上自己的师尊。”
师尊抿了抿唇,他说:“你不会和你不爱的人在一起。”
“如果我爱上了……”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师尊打断。
“你不会。”他的语气斩钉截铁,仿佛比我自己还要了解我自己。
那双蓝色的眼眸像深不见底的海,月光落入海面,银光闪烁,所有暗潮涌动都被他掩藏了起来,他人只能窥见波光粼粼的美丽,至于海面底下是什么,不得而知。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会?”我死死地盯着他,像是赌气一般。
“你喜欢从一而终,因为你是这样的人。”师尊站直身子,睨着我,比我还要笃定我的专一。
强势的压迫感袭来,我被逼得下意识退了一步。
他不依不饶地说:“苍雪山只有我和你两人,你无法忍受孤寂,经常去逛剑阁,去找你的伙伴。你十八岁那年,师兄找到我,想将你要到他座下教导。
“师兄不像我,我无趣乏味,没有教徒弟的经验,你想学什么,便任由你学什么。先天剑骨这样好的资质,因为我没有把你教好,所以你直到现在还只是金丹期,连我一直在你身边都没有察觉,是封霜还是我,你也无法分辨。
“师兄很好,在他的座下,你能天天和曲涵在一起修炼,师兄也会尽心尽责地教导你,引导你找到自己的剑道。”
我的脑子和浆糊一样,无力思考,只是盯着他张张合合的唇,努力回想似乎确有此事。
“但你说,你这辈子只有一个师父。即便我不是慕怀因,不是那个万人敬仰的怀因仙尊,你也只认我一人。
“为师为父,我如何敢辜负你?”
外面的风雪停了,却在我的世界刮起了一阵无尽的暴风雪。
慕怀因站在我的面前,用指背擦去我脸颊的伤,那双眼眸重新归于平静,就像它从未起过波澜。
“为师为父,就不能成为爱侣吗?”我轻声问。
“你的人生还很长。我一辈子都不会踏出苍雪山,那你呢?我不在乎俗世对我的看法,那你呢?”
“我也不在乎。”我望着他的眼睛,恨不得把心剖出来给他看。
“嗯,我知道。”慕怀因浅淡地笑了笑,指尖像是被我的体温灼伤。
他垂下手:“但我在乎。我在乎别人怎么看你,我无法接受他们说你一句不好。我会想要杀了那些说你不好的人,不管对方是谁,不管他有罪无罪。
“为了私心动杀念,我与魔又有何分别?”
眼前的人离我很近,却又好像和我隔着一道天壑。
我想说“师尊成了魔又如何”,可是这句话卡在我的喉咙,怎么也说不出来,不仅因为这句话很自私,还因为这违背了我一直以来秉承的正义——魔是不好的,是要消灭的。
滥杀无辜是不好的,我的剑就是为了消灭这些魔而存在的。
就像斩杀那个傀儡师魔修一样,尽管他说得再好听,表现得再可怜,我也能毫不犹豫地杀死他,也能坦荡地说“我杀的不是人,是魔修”。
凡人动杀念,或许还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无法实施,但师尊动了杀念,天底下又有谁能阻止他呢?
我不知道这天晚上我喝了多少,也不知道这个梦里的“慕怀因”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分不清楚。
醒来的时候,桌上还是吃了一半的药膳,坛子里的酒几乎都空了。
我头疼得难受,摸了摸脸颊,那处本该有被冰晶划破的伤口,醒来却什么都没有,仿佛一切都只是我的梦。
情蛊又开始喊饿了。
我把木匣子拿了出来,割开掌心,喂它们喝血,忍不住想昨天的梦。
真的要对师尊下情蛊吗?
我还在犹豫,但两只蛊虫已经喝饱了。
养都养了,要是……要是到时候真出了什么问题,再去找乌萝寻求解蛊的办法好了。
醒来得有点晚,快到给师尊请安的时间了。
我迅速洗漱一番,换了一身新衣服,施法驱散身上的酒味,吹干头发,低头耸了耸鼻子,检查身上还有没有异味。
木匣子里,两只蛊虫正在晒太阳,我合上盖子,把情蛊揣进兜里,飞向正殿。
我踏进殿内,殿中的师尊抬起头,朝门口看来,和我对上视线。
蓝色的眼眸闪烁了一下,缓慢地移开,视线垂落,看向他手中氤氲着白雾的茶盏。
我注意到师尊殷红的唇,唇角破了,暂时压下困惑,先行礼给师尊请了安。
师尊看向他对面的空座位,示意我过来喝茶。
我在他对面坐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师尊的表情,见他神色如常,和平时没什么区别,看来昨天晚上真是我喝醉的梦。
师尊给我倒了一杯茶。
我端着茶盏,不经意地问:“师尊的唇角怎么破了?”
师尊的动作顿了顿,说:“别说话,喝茶。”
少见师尊这样强势。
我应了一声,也不知道哪里惹到师尊了,乖乖喝茶。
茶水入口,清爽的气息从头顶灌下,驱散了宿醉的难受和头疼,我饮尽这杯茶后,又捏着空杯向师尊讨茶。
我将杯子递出去的时候,师尊抬了抬眼皮,目光在我掌心的伤口停顿了一下。
“怎么弄的?”他问。
我翻手看向掌心,上面是纵横交错的伤口,结了痂的和未结痂的伤口混杂在一起,分不出新伤和旧伤。
我本来想学师尊转移话题,刚张嘴,就对上师尊看过来的眼神,他仿佛看透了我,只一眼就让我败下阵来。
“……养蛊了。”我没说是情蛊,而且我平时也养过其他蛊,师尊一般问到这里就不会再继续问下去了,他不会知道我养蛊来做什么,也不会特意探究我的目的。
然而,这一次师尊却没有放过我。
“什么蛊?”
我正要随便说个蛊糊弄过去,又听见他轻笑一声:“情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