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又该怎么护住步胭?
陆云珩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无力。
“云珩,”宗主淡淡地说,“除非你们愿意隐姓埋名,否则若是想要安稳一生,无异于痴人说梦。”
“你要怎么抉择?”
他慢慢松开握着剑的手,哐当一声,那把曾经斩杀过无数妖兽,令魔修闻风丧胆的名剑掉在地上,普通得像是一把最平凡不过的铁剑。
溯天镜外,步胭忽然笑出声。
原来这就是真相。
何其可笑。
她甚至已经猜到了陆云珩的选择。
宗主:“如果为了步胭好的话,放弃吧。”
陆云珩睫毛轻微扇动了一下。
像是蝴蝶自泥潭里坠落堕毁,越挣扎毁灭得越快,只剩下浓烈的悲哀与痛苦,摇摇晃晃地被腥而污浊的雨水和泥土吞没。
真可悲。
步胭想,他们都是。
她如愿听见了陆云珩的回答。
沙哑的,低微的,轻不可闻。
“我明白了,宗主。”
而宅院里,一无所知的少女步胭还在满怀期待地等待。
清玄在磕瓜子,现在的他远没有当师尊的时候稳重,“步姑娘,都晚上了,你要不然先回屋休息吧。”
步胭捧着脸,眸光如潮水,浸入今晚皎白的月辉,亮闪闪的,睫毛也闪烁细粉,“第三天了,我想等云珩回来。”
她笑意有些促狭,清玄替她隐去了那些过分沉重的代价,步胭略有些担心,“上清宗会不会为难他,云珩会不会回不来?”
清玄翻了个白眼,“不会的,云珩从来不做无把握之事。”
然而这一次,清玄猜错了。
光线由暗转明,直到第四天的白天,她依旧没有看到陆云珩。
这次连清玄都有些担心,嘟哝道,“这家伙不会半路上出什么事了吧?”
步胭蹙眉,她站起来,“我准备去上清宗看看。”
清玄诧异挑眉,“这么着急吗?”
“当然,”少女回过头,神采飞扬,笑意明艳若骄阳,“万一上清宗不愿放云珩离开,将他关在宗门里的话就糟糕了,我要去救他啊。”
现在的步胭遥遥地看着过去无所畏惧的步胭,倏然一笑。
她几乎忘了。
原来她还有这样的好时光,灿烂又果敢,认准了什么就一往无前。
接下来,就是辰瑄曾经说过的。
步胭打进了上清宗。
她刚刚中过毒,伤势未愈,又添一层,战斗力未达全盛,面对诸多上清宗弟子的阻拦力有不逮,实在勉强的时候从芥子袋里取出一枚丹药,咽了下去。
丹药燃烧着她的血气,暂时换来了更强大的实力。
之后她需要躺很长一段时间休养。
不过步胭想不通的是,上清宗的长老没有出手,不然任凭她一人,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进上清宗的,像是有人刻意嘱咐过给她放水,让她千辛万苦地寻到了陆云珩。
她想不通,爱惜地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线,那是陆云珩自魔界返回九州五岛的时候买的,悄悄系在她的手腕上,鲜艳招摇,像是一截流动的血脉。
出乎步胭意料的是,陆云珩并没有被关在宗门某一处,而是在自己洞府,少女疲惫地用长剑抵住地面,借此接力,一抬头就撞见陆云珩的目光里。
他静静地站在洞府门口看着她,神色淡漠,情绪是当时的步胭读不懂的复杂。
那时候的步胭是怎么说的呢?
现在的步胭看着溯天镜,不愿意回想的记忆悉数复苏,她看着自己兴冲冲地说,悄然掩去了手臂的伤势,弯着眼,骄傲得像是大胜而归的大英雄,“陆云珩,我把你救出来了。”
可是不是所有的故事结局都是美满。
陆云珩闭了闭眼,他说,“步姑娘,抱歉。”
他说:“此前种种,皆是我不清醒时做出的决定,还望步姑娘谅解。”
红衣的姑娘吸了吸鼻子,眸底雾潮潮地泛起水汽,不可置信,小脸煞白,呆呆地问,“真的吗?”
“是啊,”他很轻地说,嗓音沙哑,“抱歉。”
她后退一步,像是难以承受,猛然弓下腰,难受地喘着气,刚有愈合趋势的伤口又因为她剧烈的动作而崩裂,血肉撕扯,她鼻端萦绕着淡淡的血腥气,却恍然不知,慢慢地咬紧唇,有泪水坠落。
真难过啊。
她爱的人回了头。